因此脸上不禁一热。
曹广弼的话却没有停滞,而是行云流水般继续说下去:“但现在,我要说的不是从金伐宋这件事情对大宋或大金有利有害。而是要说这件事情对汉部的妨害!
“战争乃是凶器,至不得已时方用之!但是,伐宋这件事情无论对大金来说还是对汉部来说,实在都很难说得上不得已。大宋没有对不起大金的地方,而且根据海上之盟,双方还是盟国!举兵伐宋,不但会令大金失信,而且会让汉部背义!这是我认为不能伐宋的第一个原因!
“辽南与流求的农夫、工匠,有八成来自大宋;在我们军中服役的士兵,有一半以上来自大宋。我们的文官与重臣,来自大宋的也接近一半。一旦伐宋,故国亲人流离失所,甚至身陷水火,我们能安心吗?如果我们能面对这场灾难毫不动心而继续作为侵宋的帮凶,那我们岂不变成了一个失去了良心的部族?如果我们面对这场灾难而忧心却仍然作为帮凶,那我们这个部族迟早要面临一场内乱!因为我们失去了我们赖以团结的信义!失去了我们赖以团结的良心!这是我认为不能伐宋的第二个原因!
“最后,伐宋还会让我们的利益受到损害。在座的人想必都应该知道,我们在东海的贸易线几乎都是靠大宋的财富撑起来的。几乎每个港口的繁荣都与此有关!如果我们从金侵宋,汴梁朝廷极有可能会将所有市舶司关闭,那我们的商人是否受得了?依靠着商税支撑的津门是否受得了?商税不够用了,是否要靠加征农税来补足?那样的话辽南和流求的农人是否受得了?如果我们的商农都受到重大打击,那还靠什么来养活我们的战士?战士如果吃不饱,还靠什么来保护辽南,保护东海,保护流求?这是我反对侵宋的第三个原因!”
听到这里,安塔海已经颇为心动了,他从来没想过从金伐宋会牵涉到这么多的问题。曹广弼说的没错,这场仗打下来,汉部受损的不仅仅是局部的利益,甚至是有可能损害汉部立部的根基!
但杨应麒却不这么看。他觉得曹广弼没有把他反对随金侵宋的另外一个具有强大说服力的原因讲出来——那就是从金侵宋与主动伐宋的区别。
“如果时机合适的话,二哥未必会反对主动伐宋。”杨应麒心想:“但从金伐宋,对于汉部长远的征服计划来说其实是有害处的。”
如果汉部举起的是类似于“武王伐纣”的鼎革大旗,那在内部,即便是邓肃这样的亲宋派也不会反对——因为经过这么多事,这批人亲的实际上已不是大宋而是中原;甚至在大宋境内,如果宣传得力的话也可以得到许多士大夫的呼应,至少在占领宋地以后遇到的抵触不会很大。
这一条虽然能够帮曹广弼争取到部分有野心的人——特别是军人,但它实在有些遥远,遥远得似乎还不适合在这个场合公开来说!
就在曹广弼说完准备下来的时候,萧铁奴忽然站了起来。他的嘴角在冷笑,但没有笑出声来——这种克制表示他对曹广弼保持着尊重。不过,他的言词却锋利得像刀:“二将军,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曹广弼暂时打消了离开的念头,在台上站定,说道:“请讲。”
萧铁奴道:“二将军,请问如果我们坚决地违抗会宁的命令,会宁会派遣大军来攻打我们么?”
曹广弼略一沉吟,道:“很可能会。”
萧铁奴又问:“如果那样,战火会烧到汉部境内么?还是说你有把握把战事控制在汉部辖地以外?”
曹广弼想了想,说道:“如果女真与汉部真的起龌龊,我汉部并无全胜的把握。战事若起,辽南必成战场。”
萧铁奴又问:“那如果我们从金伐宋,战争会打到境内么?”
他一问出这个问题,杨应麒就知道曹广弼要糟,果见二哥眼神稍微黯然了一下,终于道:“暂时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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