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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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腔深情。

    一碗喉头润,两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惟有文字五千卷。

    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

    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得,惟觉两腋习习清风生。

    一壶清香馥鼻的荼,在屋内袅然散播香气,年过半白的段正捻著鼻下微翘,小指般长度的黑胡,自在优闲地品茶闻香,好不快活。

    “咦?怎么碧螺春和普洱茶都空了,龙井和白牡丹存量也告罄,怎么回事?”

    记得上个月,元丫头才从云海老和尚手中拐了不少上等茶叶,怎么才泡没几天,茶叶剩没半片,茶渣倒是洒得满地馀香,养俊了娘子的千乌兰。

    都怪自己没记性,忘了提醒元丫头去紫云观找云海老和尚下棋,顺便摸几把好茶叶回来“进贡”

    “唉,老骨头不动不成了,元丫头现在应该在书房吧。”他埋怨前人没事盖座大宅院干么,连累他得走个老远。

    饮尽最后一口茶,段正舔舔齿舌,意犹未尽地感受残留的香馥,拖著不情愿的笨重身子,慢慢走向好几年不曾涉足的书房。

    “啊!”他见到书房里的景象吓了一大跳。哎呀!这些死小孩,什么时候长大了?怎么也不事先通知一下。而且要相好门也记得锁一下嘛,害他老人家心脉差点停摆,待会记得洗洗眼,免得长针眼。

    不过现在的年轻人真大胆,在书房就温存起来,简直带坏底下那两个小的,说不定哪天他们也照本宣科来一下,叠影山庄不就春色淹庄了。到时,老人家可找不到一处清静地“避灾”

    “爹,你有事吗?”

    段正眯著眼从指缝偷瞄。哦!没戏瞧了“嘿!你们不谈了?”

    谈?元紫袖理理云鬓,故作镇定地问:“老爷,你舍得爬出茶泌居了。”

    “元丫头是你呀,我还以为小子带女人回来哪!”段正老眼昏花一时没看仔细。

    “孩儿不是乐弟,爹大概认错儿子了。”段天愁经过多年的江湖洗练,对父亲的怨恨不再如当初离家时深。

    段正了然地说:“儿子是我自个生的,谁是哪块料我心里有谱,小乐是待不住的野猴,没有你沉稳。”

    是吗?段天愁一脸平静地说:“多谢爹的赞美。”

    “啊!赞美?”有吗?段正傻傻地搔搔头。“你说是就是。”

    这对父子实在不像父子,生分得要命,元紫袖看在眼里,叹息在心中。

    当初他们因为正室夫人而交恶,父子愤而反目至今,虽然隙怨因时间冲淡了些,但是分别多年的生疏是免不了,一下子也拉不近父子亲情。

    “老爷,茶喝完了吧!”元紫袖想想,除了这个理由,段正是不可能移尊就驾。

    段正笑得有些局促和奉承“还是元丫头了解老头子的脾性,我想换些新口味。”

    “老爷,你喝得太凶了,请勿将茶当正膳。”她劝著。她上次带回来的茶叶,是寻常人家一年的饮茶量。

    “我有用膳呀,可是云海老和尚太小气偷藏私,那茶喝没几口味道就淡了。”段正一脸委屈地推卸责任。

    她庆幸云海师父不在场,否则他会气得拔下一把胡子。“你的几口够夫人浇完她上百株名兰。”

    “不会吧!”段正惊讶地捉捉胡子。“我真的只喝几口而已。”

    “老爷是怀疑我说谎,还是指责紫袖处事不当?”她双手交叠,有礼地福福身。

    段正一张嘴张得大大的,有些谨慎地放低身段“我我哪敢。”他还指望元丫头的素手,能帮他“借”些好茶回来呢!

    “你当然敢,你是老爷,我是丫鬟。主子是天嘛,紫袖只是堆烂泥。”元紫袖思忖,若不恫吓他一下,收敛饮茶过度的习性,就算大内皇宫的茶全搬到叠影山庄,他也会嫌量少不够饮个痛快。

    “天地良心呀!我几时当你是丫鬟,你是咱们段家的福气来源,对吧!儿子。”段正呼天喊地再拉个人垫背。

    才刚听懂他们的对话就莫名地被扯进交谈中,段天愁顿了一下,附和父亲的话。

    “是的,爹。紫袖是段家的贵人,无人能出其左右。”他偷偷地朝她使使眼色,表示很尊贵。

    “听到了吧!元丫头,可别冤枉老头子我,我是全庄最顺从的主子。”段正想想自己一向乖乖待在茶泌居饮荼,从不生事招惹祸端,几乎是完全不存在的主人,只除了一息尚存的呼吸声。

    元紫袖撇撇嘴道:“大少爷刚回庄,庄内事务尚未熟手,他的思虑可能有所偏差。”贵人?她有多贵,摆明嘲笑她。

    “说得也有道理,他”段正没细察地接了口。

    “嗯?”段天愁发出警告的重哼声。

    段正接到儿子那微变的眼色,马上识趣地改口“天愁沉稳刚正,绝不会阿谀谄媚那一套,个性跟我一个样老实。”

    除了段正,书房内的段天愁和元紫袖都一脸鄙夷,他一肚子坏水还敢自称老实,天下不就没恶人了。

    “老爷用膳了吗?”元紫袖恭敬地问道。

    段正老实说:“还没。”茶没了,他哪有心思用膳。

    “难怪你不觉得反胄。”她总算了解了,因为他肚子里没装东西嘛!

    反反胄!元丫头她唉!求人腰得软、嘴沾蜜。段正连忙讨好地说:“元丫头,老头子平日待你不薄吧?”

    “是很厚待。”元紫袖同意地点头,从不亏待,嗯!正确说法是不敢亏待。

    “老头子生平也没什么嗜好,就爱品两口好茶,你不会剥夺我小小心愿吧?”段正一脸虚假的苦瓜相,好似被虐待甚惨的老人家,涎著儿孙要一碗饭填饱肚子。

    “紫袖不敢。”

    段正老脸一扬,露齿而笑“那我的茶?”

    “现在是大少爷当家,此事轮不到丫鬟插手。”元紫袖庆幸可找著藉口,免陪云海师父下棋。

    云海师父的棋艺精湛,每回和他下棋都得耗上老半天,绞尽脑汁才能稍嬴一两局。事后因用脑过度,好几天不能好好正常运作,凡事提不起劲。

    而云海师父为人和善,还是制茶高手,惟一的兴趣就是下棋,而找遍全苏州城的棋士,只有她能与之对棋。每当棋局结束后,总会送上自制好茶以示交情。

    啊!怎么会这样?“元丫头,你在开老头子玩笑是不是?”段正一脸惊恐。

    “你看紫袖像在开玩笑吗?”她决定铁了心,要彻底改变段家人的劣根性。

    哎呀!元丫头一定是吃了儿子的冷血口水,所以心性大改,变得无情多了。段正是老泪横陈在心底,不敢在小辈面前失态。

    看见父亲沮丧的表情,段天愁为人子女,多少有些不忍“爹,你想喝什么茶,孩儿差人去买。”

    “还是儿子贴己,可惜为父想喝的茶无处买。”段正怀著一线希望,像老狗般的眼神直眨。

    元紫袖指示道:“大少爷,收起你的孝心,老爷舌头刁得很,寻常茶行的茶叶满足不了他。”

    “既然如此,爹,请原谅孩儿无能为力。”段天愁自觉有心尽孝但无力做到尽善。

    段正喝不到好茶,脾气也上火了“你没用,就只会风花雪月。”

    段天愁随即反驳“孩儿没有。”他几时放浪过?

    “没有?”段正用眼神一指“你刚才不是和个丫鬟搂搂抱抱?哼!不像话。”他怕元紫袖怕习惯了,所以拿儿子开刀。

    现在紫袖又打回原形了,刚刚还一副她最大的表情。“紫袖不算丫鬟。”段天愁意有所指的暗示。

    “你没听过大牌丫鬟的封号吗?谁说她不是丫鬟。”段正强辩,何况她自己都承认是丫鬟。

    他曾有意要收她当义女,可是她执意要当丫鬟,既然镇不住她的固执,只好随她去。

    段天愁眼睫半垂地浅笑“很快就不是大牌丫鬟了。”

    段正不解地问:“什么意思?”

    “她快升格当叠影山庄的女主人。”段天愁估计年底前,一定迎娶她入门。

    “女主人?”那自己的夫人算什么?段正仍是一脸的不相信。

    见父亲仍不解其意,段天愁表情淡漠地说:“我打算娶紫袖为妻。”

    “娶紫袖!”段正在两人身上巡视。“原则上,我是不反对,如果有上等碧螺春陪嫁。”

    段正的如意算盘打得精,为了好茶可以不惜牺牲儿子的幸福,将段天愁打包送到元紫袖面前。

    她一脸淡漠地说:“我可没答应要嫁给大少爷。”

    段天愁以食指轻点她的唇心“你读改口叫天愁,不过相公也行。”

    “大白天不适合作梦,大、少、爷。”她故意和他唱反调。

    “紫、袖、娘、子。”段天愁学她亲昵地唤著。

    “段天愁,你在乱喊些什么?”元紫袖连忙要捂住他的口,反被他轻拥入怀。

    “我不反对你这么快就投怀送抱,不过也得等爹不在的时候。”段天愁一表正经地告诉她。

    段正挥挥手,假意很忙地东瞧西摸“我老了,什么都看不清楚。”

    “你们父子太可恶,欺负我一个丫鬟。”元紫袖摆动著身子,想挣脱段天愁的怀抱但不成。

    段天愁咬著牙说道:“男人在面对心爱的女子时,欲望是很难控制的。”

    欲望很难啊!元紫袖停止在他身上钻动,感受两人肌肤隔著衣料相贴处,似有明显突出物抵著她小腹,她登时脸红得像火烫过。

    虽然她是云英未嫁的姑娘,但多次在烟花柳巷逮回不肖的二少爷,多少知道男人身体的变化。

    她有些心慌地说:“你你怎么和二少爷一样色。”羞死人,他还抱个死紧。

    段天愁老实说:“我只对你一人好色。”手拥心爱之人而无欲望,那他一定不是男人。

    元紫袖娇羞道:“住住口,老爷还在这里。”他真讨厌,说得人家心好慌。

    “我不在,你们看见的是幻影。”段正耳朵尖得很,马上撇清。

    “爹。”

    “老爷。”

    “好、好,我走就是。”临走之前,段正忽然想起一件事“你想娶元丫头当正室还是偏房。”

    段天愁申明道:“当然是正室,而且是惟一。”他不是父亲,娶了正室又爱上二房。

    “喔!那就麻烦了。”段正扯扯唇上胡子烦恼著。

    “有什么麻烦?我是娶定紫袖了。”段天愁坚定的手,用力地将她揉进他心灵深处。

    段正小心地说:“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你娘生前已为你定了一门亲事。”所谓死者为大,此事与他无关,他可不想被扯进去。

    “什么!”他怎么毫不知情。段天愁连忙说:“你去取消这门亲事。”开玩笑,他不接受无爱的婚姻。母亲心碎的一生,值为借镜,他绝不涉母亲后尘。

    “可是”段正为难地瞧着儿子难看的脸,呐呐地道“听说你回庄,对方打算到叠影山庄住一阵子好培养感情。”

    忍住脱口的怒气,段天愁阴沉地问:“为什么我没接获通知?”

    “这我不知道,你问元丫头。”段正说完,一溜烟地籍机遁走,免受炮火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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