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关大少心里,这位老管家可比亲爹,不但对关家有情有义,一年四季也不需什么钱银报酬,有饭吃有衣穿即可,想想除了亲爹,还有谁会这么一心向著他关大少?
他一路脚步快捷,对府中各处陈旧萧条之景视而不见,待走到前厅门口才呆了一呆
门内一片嘈杂之声,有几个声音是他府中下人的,只因都是些老弱病残,语声很小,听得不太清楚,耳中最清晰的是一个从未听过的、略带尖亮的嗓音正在骂人。
“气死我了!你们关家不是京城首富吗?竟敢破落成这个鬼样子!半点值钱的东西也没有!竟敢叫本、本少侠白跑一趟,你们该当何罪!本少侠要劫富济贫,你们把值钱的东西给我拿出来!”
必天富吃惊不小,还当是哪个债主上门,但心中粗略一算,外面该结的账都是按时结了的,于是探头一看,只看到一个全身黑衣、脸上也蒙著黑布、身材不高的陌生人站在厅中,老管家正指著那人的脸,手抖个不停,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其他几个下人也都面色惊惶,只因他关家从未遇此上门抢劫的恶事
全天下都知,他关大少爱财如命、一毛不拔、家徒四壁、六亲不认,值钱的银票细软俱都存在一个世代相传的秘密所在,他关家的主事人向来连各大钱庄都是信不过的。
若是抢劫绑架,只怕关大少宁愿丢命不愿赊财,谁都懒得去做这笔赔本生意,他关家已数年无惊无险,连早年由他父母所请的几个护院也都退休回家去也,这次只怕是个消息不甚灵通的小贼闯错了门,出口却甚骂凶恶,府中一群手不能提、肩不脑聘的老仆都不禁慌了神。
那小贼看众人都是一副要钱不要命的架势,气得飞起一脚踢翻了面前的椅子:“再不交出来,你们就有如此椅!”
这一脚飞出,椅子啪的一声散了架,同时还响起了一声痛呼:“啊”两个响声接得正准,分毫不差,那小贼吓了一跳,还道这椅子竟能发出人声,却见一个衣著寒酸、相貌普通的书生样男子飞奔而至,抱著那把散架的椅子大声呻吟起来。
“啊你这天杀的恶贼,你知道这把椅子要花费多少银子吗?整整一钱啊!”那小贼眼珠一转,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清脆响亮,倒是悦耳动听:“你这人当真好玩!我看你之前在算帐,是这家的帐房先生吗?”
老管家脸色变得更是难看,不住的对著关大少挤眉弄眼,只是关大少此时哪里注意得到,只管指著那小贼的鼻子痛骂不止:“你这恶贼,难道你没有爹生娘养?须知每分钱银都得来不易,岂容你如此践踏?”
那小贼又是一愣,黑巾之上的一双秀眉立时便皱了起来,声音更为尖利,似乎甚是年少:“大胆!竟敢辱骂本本少侠!我是没有了娘,那又怎样?本少侠替天行道,劫富济贫!你再敢出言不逊,本少侠把你满门抄斩!”
必天富白眼一翻,愈发怒气汹涌:“听你说话倒像是读了两天书的,便该知君子不夺人所好、更不可偷盗,你大白天穿著夜行衣公然行窃不,公然抢劫,难道不知这青天之下还有王法吗?真是枉读了圣贤书!居然还想杀人灭口!你你你你若敢行凶,我就去报官!判你个菜市场斩首之刑!”
老管家直听得大摇其头,什么叫若敢行凶便去报官人都杀了,谁还能去报官啊!他就知道大少爷一旦赊了财便如脑子灌了铅,再不可以常理度之。这当口竟还不做打算,只管与那小贼争吵,真是枉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人。
果然,那小贼听了关大少那席话之后气得是不怒反笑,打个哈哈便再飞一脚,他脚下不停,厅中自然不断响起喀嚓乒乓之声,转眼间厅中的桌椅摆设碎了一地。
几个下人待要去救,无奈年纪老迈,动作俱都慢吞吞的,哪里赶得上那小贼的敏捷,关大少是顾了这边顾不得那边,每碎一样东西便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到了连最后一个老旧的花瓶都被打破的时候,他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只带著一副惨然苦相发出重重的喘息。
嘴里是骂不出了,他发颤的手指还是指著那个小贼,那小贼却嘻嘻哈哈的笑道:“你这人还真奇怪!只不过踢烂你家主人的一张椅子,你便骂得那么难听,反正是要被你骂,我就打碎所有的东西,哈哈,真好玩,你现在反倒不骂了,有趣有趣!”
必大少颤抖了一会,眼睛恶狠狠的盯著那个小贼,却仍是说不出话来,只把手伸到腰间拿出那把小小的算盘,他眼中又似冒火、又似含泪,飞快的拨动著算盘上一颗颗珠子,随著数额的不断增加,他脸色越来越白,最后竟是白得发青,一口气顺不过来,身子一软,险些就地晕了过去。
一众下人随著老管家七手八脚的把他扶起,乱糟糟的劝了起来,那小贼看他如此情状,又笑了半天才大摇大摆从正门走了出去,临走时留下的嚣张语声久久不散:“这次主人不在,本少侠就饶了你们!本少侠下次再来,叫你家主人给我准备好银票!否则鸡犬不留!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