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未曾这般伤心的十二殿下一夜未眠,第二日早晨自然也是爬不起来了。不论何人相问,他的心腹小太监都照他交代的意思言道“十二殿下病了”这可了不得,这日午时未到,刚下早朝的皇帝陛下便摆著浩浩荡荡的阵势圣驾亲临。
除了尊敬的皇帝陛下,随行的还有本朝太子,十二殿下的同母亲哥哥,宫中医术最好的老太医也陪同前往,急匆匆为十二殿下把脉开方。
待老太医切过皇脉,只道十二殿下乃是心火大盛,这心病还须心葯医,开了些调理休养的方子便跪安告辞了。皇帝陛下与太子殿下只得遣退左右,围在抱病卧床的十二殿下身侧小心哄著,询问他到底为何人何事这般生气。
朱正昭起初只是沉着一张小脸默不作声,太子殿下哄了许久,他才红著眼眶“哇”一声哭出来:“太子哥哥,父皇他欺负我!还叫了帮手打我,呜他们一群人一起欺负我、笑我!”
皇帝陛下自然龙颜大怒,连连追问是哪个狗头胆敢欺负皇子,他却不肯说出那人名字,遮遮掩掩的吐露那人只是个寻常商贾,他出宫时小小捉弄了那人几次,其实也无甚恶意,后来还对那人主动示好,哪知那人不识抬举,请了个武功颇高的女子专门对付他,这都罢了,那人还带著全家上上下下围在一边看他的笑话朱正昭越说越气,只求父皇哥哥为他撑腰出气,派给他一队宫廷侍卫去围了那人的府邸,把那人抓来宫里好好整治。
皇帝陛下皱眉听了半天,连嘴边安慰的话都缩了回去,待他说完,更是冷著脸将他教训了一通:“昭儿,你怎么这般孩子气?简直是胡闹、胡闹!你什么身份?跑出宫去招惹那些市井小民已是大大失了皇家颜面,如今还与之纠缠不清,真是那人即未触犯王法,又不知你身份,这倒是何罪之有啊?昭儿,身在皇家更要遵循礼法,不可仗著身份欺压良民,须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朱正昭被父皇教训得一头包,嘴巴瘪了又瘪,终是咽咽呜呜地闹将起来:“我不要听这些之乎者也的大道理!你们日日讲夜夜讲,我听得还不够啊,我只要你们像民间的父亲大哥一般护护短,帮我撑腰出气,吓吓他也就算了,又不是要打他杀他,呜身在皇家有什么好我要出宫!”
幼子这番一闹,皇帝陛下大是头痛,太子殿下更在旁连使眼色,他只好软下声调随便哄了儿子几句,好不容易哄得儿子止住了哭泣,皇帝陛下赶紧借机而遁,只把太子一人独自撇下对付那个被踩了尾巴的小魔星。
太子殿下倒有耐心,一句一句的哄著皇弟把那人名字说出来,朱正昭向来与哥哥亲厚,不多时便吐露得七七八八,讲到动怒处脸色青白,讲到羞恼处脸色泛红,直把太子看得心惊肉跳起来,貌似极不经意的问他一句:“十二啊,你长大了,身边也该多添几个奴才伺候了。你想要俊俏的小太监呢,还是要漂亮的小爆女?”
朱正昭想也不想,随口回道:“那便添几个太监吧。”
他常常偷溜出宫,宫女总是比太监胆儿小些,自然是不愿多添宫女放在身边了。太子殿下听了他的回答,却是悄悄黑了一张脸,咬牙切齿的再道:“那个姓关的如此待你,皇兄定不饶他!”
朱正昭兴高彩烈的应道:“好!太子哥哥待会便把他抓来赏给阿昭!”
“哼,他胆敢辱我皇家颜面,罪无可恕,皇兄待会便派人去抄了他的家,再把他那颗狗头拧下来给你出气!”
朱正昭登时吓白了一张脸,坐起身来抱住皇兄的腰死不松手:“太子哥哥,不要啊!我只想吓吓他,你可千万别伤他!我我其实很喜欢跟他说话,他也常常逗得我很开心,我那般戏弄他,原是我的错处多些不关他的事啊!”太子殿下森然看着皇弟那幅焦急的神态,胸中只觉一阵狂怒涌上
自小到大,这个皇弟最是任性,除了在他面前偶尔低头认错,即使对著父皇也是嘴硬得紧。
在旁人面前就更是娇纵,即使明知自己有错,也倔著脾气无理到底,现下说起那姓关的贱民,居然这般通情达理,揽错上身,唯恐他这个皇兄伤了那贱民一根毫毛,再回想皇弟说起那姓关的如何可笑时,眼角眉梢都是欢快羞涩之意,哪里有半点鄙薄取笑的神气,活生生便是一幅少年怀春、意乱情迷的模样!
爆中乃是天下最最奢靡淫乱之地,早传出有某某皇子蓄养男宠的流言,若皇弟真只是如此倒也罢了,年少荒唐而已,人不风流枉少年,他自会睁一眼闭一眼瞒著父皇,眼下这等情状却是危险之至,皇弟竟拉下了皇家颜面忍著脾气任由那姓关的欺负,怕是已经动了真心了,那姓关的当真胆大包天、其心可诛!只不知两人走到了哪一步,莫非
想至此处,他那颗大哥的心简直悬上了半空,冷汗涔涔而下,语调凄厉的高声问道:“十二,你老实说,那姓关的贱民可曾对你做出什么无礼之举?”
朱正昭平生第一次看到皇兄露出这般恐慌之态,只吓得呼吸一滞,愣愣回道:“有啊不过我也没真的怪他,是我先出手欺负他的。”
太子殿下脑子一昏,险些晕去“什么!你快些告诉皇兄,他是如何欺负你的!”
说起这个伤心的话题,朱正昭又忍不住红了眼“我靠过去,他便往后退,我再靠过去他便用了那么大的劲把我推下了床呜他好狠的心,我身子都摔痛了!”
简直是反了!堂堂皇子投怀送抱,那姓关的贱民竟敢不识抬举!不不不幸好那姓关的不识抬举太子殿下千般恼怒、万般无奈,无数复杂的心情只化作一个阴森的念头此人绝不可留!
不过须臾之间便定下这个一了百了的主意,太子殿下冷冷一笑之后方抬起头来,柔声安慰哽咽不止的皇弟:“十二,乖别再伤心了。这等不识抬举的贱民何足挂齿!说不定他今日冒犯天颜,明日便招来天遗,嘿嘿”朱正昭用衣袖擦擦眼泪,眼珠转来转去,一心想着那关大少的倒楣样子,终于破泣为笑:“嗯!呵呵他明日便要生意赔钱,亏得血本无归!哈哈,那天杀的吝啬鬼最怕的就是这个!”
他哪知皇兄此时杀心已起,回宫便召来近日跟在他身旁的那名侍卫细细追问。一问之下,得知那姓关的原是京城首富的关家大少关天富,接著更急召了朝廷里专司情报密查之务的主事人来见,交代下若干秘密任务,誓要把那姓关的祖宗八代都挖个清楚再去下手。
对此一无所知的朱正昭朱少侠,跟著宫里那一大堆人心有不甘的迎来了新年。
爆中过年不同于民间,那繁文褥节多得令人消受不住。他日日被拖在宫里,险些真的拖出病来,好在过年时父皇与太子哥哥陪著他的时辰也多了不少,这才耐著性子一日日熬到十五之后。
元宵一过,父皇与皇兄又再国事繁忙起来,闲得发慌的朱正昭只想出宫去见那个天杀的关某人,想起上次受了那么大的气,又实在拉不下那个脸去。思前想后,那一肚子的话唯有说给他的思齐哥哥听,也好顺便出宫去散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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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约了赵思齐,两人照样在京城中有名的酒楼“飘香阁”相见。赵思齐治好了那身胞疮不说,面色比往日更添几分红润,显是心情大好、春风得意,眉眼间的盈盈笑意衬得那幅精致美貌光彩照人。
与赵思齐同来的还有一人,浓眉俊目,身材颀长,尊名唤作杜剑横是也。朱正昭一见他便知他定是思齐哥哥心上的那个冤家,只因两人间眼神脉脉、眉目传情,简直教他这个多出的第三人浑身不自在,说的话也经常被两人过耳不闻。
直到他嘟起一张小嘴猛灌茶水,赵思齐才回神向他赔罪,还道这次特意带了剑横来与他结交,心中不快之事都已成过去,只想他这个最好的朋友为自己高兴。
朱正昭甜甜一笑,挥挥手道:“我可没这么小气,思齐哥哥,你气色这般好,可见他对你也不错我为你开心还来不及呢。”
这番话哄得那两人眉开眼笑,都使出浑身解数不住夸他,赵思齐本就口才过人,那杜剑横也曾花间风流,这两人一齐出手那还了得,自然哄得他心情爽利无比、飘飘然如入云霄。
说了一会闲话,他心中的真烦恼也藏不住了,这几天来的委屈牵挂都一股脑儿倒将出来。那两人本是兴味盎然的听著,到后来却不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眉目间俱是忧色重重。
他见这二人都哑巴似的不开口,忍不住好奇询问:“思齐哥哥,你怎么不说话?杜家哥哥你怎么也不说话?”
赵思齐眉头微皱,苦笑着问他:“小十二你这些日子十分烦恼?想到他时连觉都睡不著?想起他的好处便十分开心;想到他待你不好处便会十分伤心?但若当真见了他却又什么怨恨都不记得了,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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