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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走啦?”她以手帕捣风,在他走远前悠闲地开口。“那要我带你去钓田蛙的约定还算不算数呀?”
闻言,那道小小的背影顿了顿,沉默良久,久到如君都快要憋不住满肚子打滚的笑意,才瞧见他飞快地点点头,然后火速逃走
望着那道越跑越远的黑影,女人缓缓扬起一抹略带算计的微笑。
上钩了!
这一日,齐烨难得没了酒宴应酬之约,在外头用完了晚膳便早早打道回府。
按照惯例,就算他回到泉州,也总有处理不完的事儿、讨论不完的商经,不到三更半夜是不会回到府里歇息的。
正因如此,当守门的长工听见他回府,打开大门让马车通过的时候,脸上出现某种古古怪怪的表情时,男人并没有放在心上。
但当来来往往的奴仆丫环,甚至是稳重老练的常大娘脸上,都露出了这种古陆的表情,仿佛自己回来的不是时候似的,他不禁感到满腹狐疑。
齐烨挑了挑眉,招手唤了一个正巧经过的丫环过来问话,却见那个丫环苦著一张脸慢慢走来,表情除了古怪以外,还多了几分无奈。
“今天府里有什么大事发生?”他也不转弯抹角,直接猜测道:“是夫人还是少爷捅了什么纰漏?”
他先提起如君,正代表在齐府当家心中,那位目不识丁的新婚妻子才是最有可能闯祸的人选。
“不,夫人和少爷都很好”虽是这么回答,但丫环的脸色却明显地更加诡异了,尤其那双细细的凤眼还不时地往某个方向瞟去。
在那个地方是么沉吟了会儿,他终于放过丫环,也不计较她睁眼说瞎话的不逊,迳自往她偷瞟的方向迈开大步。
那丫环见主子毫不犹豫地往正确的方向走去,马上明白是自己的视线露了馅,忍不住暗叫声“糟”只能在心里祈祷已经有人偷偷去通知少爷和夫人了
齐烨踩著沉稳的步伐走向府里最美的水上花园,还未寻著那两人,便被一阵喧烨吵杂的人声吸引了注意。
他踏上架在莲花池上的雕花回廊,只见一夥人团团围住某座亭子,兴奋的吆喝声此起彼落地,好不热闹。
什么时候开始,那座亭子成了底下人结夥聚赌的地方了?男人不悦地蹙起眉,施展轻功,三两下便跃至人群之中。
被十来个奴仆丫环包围在里头的,是一大一小的两道身影。那两人不怕脏地蹲伏在地上,叫嚷得比所有人都来得激动拚命,显然是围赌的主谋!
“跳啊、跳啊”那道较小的人影吼道,脖子都浮上青筋了。“这只蛙是被甩昏了还是怎地,为什么都跳不赢你的?”
“昏的是你!”较大的人影得意地道:“不是挑又肥又大的蛙就一定会赢,要看那两条腿!瞧,我这只的腿可长了你那只一倍有余,光用爬的都能赢!”
“啊,赢了赢了!夫人又赢了”接著是众人的欢呼。“都是你在赢!我不管我不管,我要跟你换一只!”小的那道人影不高兴了,噘起嘴来耍赖。
尽管齐烨不发一语地站在一旁跟著众人观战,但那猛鸷的怒火却不容忽视,没一会儿工夫,最外围那圈人便敏感地发现周遭遽然冷了起来
“爷、爷儿您、您您您怎么这时候就回来了?!”几个仆人终于后知后觉地注意到主子的存在,吓得不断打颤,连话都说不好。
齐烨仍是不作声,只默默地横去一个冷眼,那群仆人便马上噤若寒蝉地让出一条通道,供主子进入人墙的中心逮人。
他缓缓步向那一大一小的两道身影,正欲大喝一声“放肆”却赫然发觉那两人竟是他的妻儿。
“跟你换也成。”如君大获全胜,正得意著呢!“只是你再不加把劲儿,要抄的书本儿都要比你高罗!”
她笑眯了眼,抓著又大又好动的田蛙就要跟齐维交换,却不期然地对上男人锐利冰冷的目光。
她呆了呆,手上一松,辛苦抓来的田蛙差点一蹦一蹦趁机逃脱,惹来齐维哇啦哇啦地抗议。
“你发什么愣?要跑掉了啦!”他忿忿不平地抱怨,循著她呆滞视线的源头望去,霎时吓得瞠目结舌。“爹、爹?!”
只见齐烨面无表情,负手站在亭外。方才跟著吆喝凑热闹的仆人丫环如今跑得一个也不剩,无情地留下他们母子俩面对一家之主的责骂处罚。
如君伸手将还伏在地上呆瞅著亲爹的笨儿子拉了起来,不敢正眼去瞧面前那个满脸冰霜的男人。
每一回他露出这种莫测高深的表情,她总猜不出他心里想些什么该不会是在思量著要拿什么“武器”来教训他们,才最痛又最省他的气力吧?!
齐烨淡淡地瞅著这一大一小人儿脸上惊惶的神情,前一刻胸口满涨的怒火竟奇异地消失了,只留下某种近似于喜悦的感觉。
他有多久没见过维儿开心地大笑大叫了?自从“那个女人”离开后,维儿总是在生气大吼,就算笑起来也不由衷。真的记不得多久没有看他像现在这样发自内心地笑闹了。
这丫头真的不简单!他不得不承认,袁如君对孩子确实很有一套,居然在短短几日之内,让对外人防心极重的维儿展露笑颜。
“你们赌钱?”在两人的疑惑目光中,他只轻声问了这么一句,喜怒依然不形于色。
“不是的,这只是我们乡下小孩的游戏,拿两只蛙来比跳远,不是什么会教坏维儿的”忽地接收到男人警告的不耐目光,她立即嗫嚅地长话短说。“没有赌钱,只是约好输的人要罚抄一本书。”
齐烨又挑挑眉,十分意外她会拿这种事情来当赌注这丫头不是大字也不识得一个么?
“你会写字?”不自觉地,他顺从心中的疑问开口道,但此话一出,连他自己都感到不可置信。
他做什么关心她会不会写字,又想不想学?!她只要把维儿看好,督促维儿好好读书便行了,其余的他何必多管?
但望着因为方才过于兴奋而脸色红润的可人儿,他深信,无论如何自己还是会问出口。
尽管此刻的她发髻有些凌乱,美丽的衣裙也沾满泥污,仍是不减她的清丽,就跟当初他在官道上遇见落难的她时一样
等等,他在胡思乱想些什么?!齐烨皱紧眉头,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这样诡异脱序的想法,居然觉得眼前的女人十分美丽?
“不,我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如君不知他心中的转折,但因他罕见的关切而加深了芙颊上的赧色。
齐维灵活地转动黑白分明的大眼,在爹爹与后娘之间不断来回观望,像是明白了什么天机,忽地绽出一抹许久不见的好诈微笑。
“那,爹爹你教娘写字嘛!”他故意装出万般无辜天真的表情,眨巴著澄澈的圆眼睛看着齐烨。
“咦?你胡说些噢!”如君大惊失色,正要怪齐维出卖她,却泠不防被人撞了一下腰侧。“呃、呃如果爷儿有空闲的话,如君一定会努力学习。”她狠狠瞪著那个偷袭自己的小人,却仍从善如流地附和他大胆的要求。
瞪我?我这是在帮你耶!齐维没好气地撇撇嘴,大有“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之叹。
不用你多管闲事!如君又瞪他一眼,可惜她那张红得几乎要喷火的脸蛋削弱了泰半的气势。
齐烨静静看着这两人眉来眼去,十分讶异齐维不仅愿意打开心房,跟他向来欲驱之而后快的后娘玩在一块,甚至还叫她“娘”、替她争取埃祉,俨然将袁如君当成自家人。
她才进府不过十天的光景,就能彻底收服维儿,让维儿承认她是“家人”看来,自己还真不能小觑了她高明的手段和计谋。
思及此,他神色转冷,淡淡地道:“若是你有心要学,我就让教维儿学问的先生也教教你。”
“谢谢”如君讷讷地道谢。
她是真心想要学,以前家里没钱只有作罢,如今她终于能得偿所愿了,却无法打从心底高兴起来。
她究竟哪里说错、做错了?这人刚刚不是还很亲切地关心自己识不识字的么,怎么现下却翻脸如翻书,眸底冷得活像座大冰山似的?
事实上,男人的脸上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她就是能敏感地察觉他的心情是奸是坏。
齐烨点点头,不发一语地转身离开这座水上亭阁。
他不是没有注意到她失落挫败的神情,但心里隆隆作响的警讯不断警告他那个丫头十分危险,离她越远越奸!
在无意之间,他已经太过注意她,也放了太多心思在她身上,这脱轨的情况万万不可再继续下去!走在景色优美如画的回廊上,他的表情却极其冷硬。
他受够了女人的口是心非、狡诈无情,更不会再让任何人有机会背叛击倒自己。就算他是为了维儿而娶了她,也不代表她会是那个例外!
他踏著重重的脚步远去,尽管心里反覆不停地重申自己的决定,听起来却像是努力说服自己的藉口
如君瞅著男人冷冷发怒的背影,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但转身面对齐维时,又是得意洋洋的表情。
“走吧,按照咱们的输赢,你得乖乖抄上十本书给我。”她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亲热地环住齐维小小的肩头。“让我想想,该教你抄些什么书才好呢?”
一个巴掌拍不响,人家摆明了就是不屑搭理她,就算她烦恼到吃不下饭、睡不著觉,也没有一点帮助。倒不如好好过日子,兴许哪天他心情又转好了,还会对她露出异常珍贵的笑容呢!
发现自己又陷入妄想之中,如君摇摇头,拖著怀中的小娃儿就要往书房的方向走去,却听见齐维嘟囔了一句什么。
“你说什么?交换条件?”她诧异地松开臂弯瞅著他。其实原本也没打算要让他抄上十本书那么多的,但看来这孩子是当真了。“你不用担心,我又不是真的想当那种恶婆娘,不会”
她还没解释完,就被齐维相准时机打断了。
“你难道不好奇我说的条件是什么吗?”他明亮有神的眸底闪著阴谋的光芒,笑得比她还要邪恶。“听完再拒绝我也还不迟吧!”
这小子,这么快就把她钩心斗角的绝活儿给学去了啊如君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但仍配合他的高度,弯下腰听他耳语—
“什、什么什么?你刚刚说了什么?!”听完后,她登时吓得花容失色,但脸色却不是苍白的,而是火辣辣的一片赤红。
齐维满意地欣赏著她激烈的反应,眸底的邪恶光芒越来越闪亮。
“我说,我想要个弟弟或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