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瑟缩着向他点点头,以示感谢。
而少年奇怪地打量了她一眼,眯起眼睛笑了:“去洗洗。”
他的语气客气了些,甚至带着些讨好。
海兰珠背过身的时候,他突然开口:“我叫多尔衮,记住我的名字。”
她记住了,他是皇太极的兄弟,大金国的皇子。
“今夜真是奇怪,那个骑马的女人到底是谁?”他一边说一边说用剑拨开草丛,走到一泓清泉旁边,掬起水倒到剑身上,此时此刻,他有足够的理由解释为什么会出现在她身后——在她洗澡的时候。可是这个理由根本用不到,他的手划了划,发现泉水里根本没人。眼力再好陷入黑夜,也只能做个睁眼瞎,多尔衮立即掏出袋囊里的大东珠。
“阿!”当看到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时,他本能地提剑横在胸前。
“是你?”这女人竟然像守夜的猫头鹰一样蹲在那里一动不动,居然比他更加镇定,垂着眼睑,像挑买东西似的打量他的宝剑,刚才她就是这种无聊带消遣的眼神打量他吗?
“喂,你那是嫌弃的眼神吗?”多尔衮不满地问。
海兰珠老老实实地摇头。
“你是哑巴”
海兰珠沉默地低头。
“也许我该上那匹马了,更不该□□一个骑术不佳的女人。”多尔衮笑了笑,“算了,这件事和你没关系,我不和你计较,天亮后,我送你回去。”
海兰珠猛地抬起头,使劲地摇。
她的脸上和眼睛里装满惶恐,比刚才更满。
“你是犯了错逃出来的?”多尔衮猜。
海兰珠想了想,害死四贝勒是她的错吗?不管是不是,回去之后肯定不能置身事外。
多尔衮笑了笑:“既然有胆子冒充玉格格,就应该想到会被拆穿。”
海兰珠定定看向他,有惊讶也有担忧。
“你不用担心,”他笑着,“我不会拆穿你,所以你安心回去吧。”
海蓝终于忍不住,拿起树枝在地上画了几画。
多尔衮费劲地皱眉;“你会汉文?”
海兰珠一愣,又拿起树枝,刚写了两个满文就被打断了。
“不用重复了,我看得懂。”
她问他是怎么看穿的,他便如实回答。
刚才他口口声声要向玉格格请教,也是为了试探她们,每一次提到玉格格,总是是那个自称小徒弟的男子昂首接话。
“而且……”多尔衮笑了下,“他如果真是一个男人,怎么会没有喉结?”
海兰珠青眸一转,微微笑了下,心想下次得提醒玉儿不要昂着下巴说话才好。玉儿虽然穿了男装,言行举止间却难免透出女儿家的娇气,没有被当众拆穿,大概是因为大家都各怀心思醉翁问之意不在酒吧。
可是……海兰珠的眼珠子倏忽转向多尔衮,带着某种猜疑。别人都没发现,偏偏他发现了,他未必比旁人聪明,却一定更加留心,难道他的醉翁之意正是玉儿?
“你们玉格格一直这么……有趣吗?”多尔衮装出随口一问的样子。
海兰珠耸耸肩,微笑着摇头。
“那你们玉格格喜欢什么?”
海兰珠仍旧摇头不知道。
无论他说什么,她都已经下定决心一问摇头三不知。
多尔衮笑了:“没关系,只要你回答下一个问题就行。”说着,他的脸突然靠近许多,目光逼视着她,问得很快,不给她思考的时间。
“你叫什么?不许眨眼睛,立刻写下来。”
海兰珠吓了一跳,没想到只是为了一个名字,规规矩矩地画了个比划清晰的汉字“海”,但是立即反应过来。
“海……”在她放下树枝后,他歪着脖子良久,最后轻咳一声,“我知道了。”
“海兰珠”这三个字,她一字不差地写了,只是后面两个字的许多比划都一笔带过,写得龙飞凤舞,多尔衮是金国人,就算认识汉字,也肯定不认识狂草。
想到这里,海兰珠不由一愣,既然如此,那为自己怎么会认识狂草?
无论她怎么努力回忆,关于过去,只有一点虚影和大片空白,总也想不出因果。
“你发什么呆?不洗洗吗?”多尔衮上下看了看浑身脏兮兮的她。
海兰珠堤防地后退三步,十分确定地摇头。
多尔衮冷哼一声,解下酒囊含了口酒一下子气喷到剑身上,然后用狐皮箭袖擦过去,枕着它仰面躺下。
夜静悄悄地流逝,大东珠仍在地上发着明亮的光,如同最永恒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