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笼罩着沉寂的石屋。
冷风萧萧。
青冥剑摆放在石桌上,在青冥剑的周围,摆放着白氏连心蛊,昆仑血舍利,魔教噬血珠,慕容山庄九王玉炔。
天下四大至宝,尽皆落入天山雪门。
前天山雪门门主拼命要得到的四样东西,终于都归了天山雪门!
长长的影子映在冰冷的石地上。
叶初寒无声地玩弄着那把青光通透的青冥剑,连心蛊的反噬已经过去,此刻的他,眸深似海,阴柔的面容上透出一抹静寂的冷漠。
他的身后,石椅上坐着昏迷的莲花。
石屋内依旧是一枚灯草在燃烧,所以一半明亮一半阴暗,莲花坐在明亮的一边,脸上,还有着一抹殷红的血色。
她身上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只是双手双脚都被石椅上的锁链锁住。
当月光透过石屋洒落一地的时候。
莲花从绝望的昏迷中睁开了眼睛,恍惚的目光最先触到了石屋内那一线雪白的影子,叶初寒望着她,依旧轻柔的笑。
“你终于醒了。”
他似乎一直都在等她醒过来。
痛不欲生的悲痛迅速地袭上了她的心头。
莲花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原本灰暗恍惚的眼眸忽地一片雪亮,声竭力嘶地喊道:“叶初寒,我要杀了你!”
她奋力想要站起,却被锁链锁在了石椅上,凝固的伤口因她剧烈的动作刹那迸裂,血再次涌出来,浸透已经血迹斑斑的衣衫。
她恨透了他!
凝望着她仇恨的双眸。
叶初寒却是淡淡地一笑,慢慢地走至她的面前,秀雅婉转的眼神,脉脉地凝注在她雪一般的面颊上。
“我知道你想杀了我,从我知道你是白氏的白萱起,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你会恨我入骨,总有一天你会杀了我,只可惜,你却先杀死了你的哥哥”
他的声音惬意非常。
莲花的眼泪循着素白的容颜缓缓地流下
“我不得不佩服湛羽的隐忍深沉,他竟让我都无法查到他的真实身份,所以他能在我身边潜伏这么多年,但从你来到天山雪门那一天开始,我就派人调查到你是白氏的人莲花,从很久以前,我就知道你是白萱”
他靠近她的泪眸,低低地说着“莲花,从知道你是白萱那一刻起,我就等着你来找我报仇,可是我等了这么多年,你却一点向我动手的迹象都没有,我甚至装做情迷于你”莲花的眼神一颤,更多的眼泪涌下
“很绝望么?”
叶初寒看着她失神的面孔,他的眼中却闪动着一抹快意的冷漠“你真的以为我会喜欢你?你真的以为我会为了你放弃天山雪门纵马大漠与你一世逍遥?还是你真的以为我会因为你的拒绝而难过痛苦?”
“莲花”他的眼眸漆黑,凝看着她血色全无的面孔,菲薄的唇角浮现出一抹霜雪般的笑意。
“你被骗了啊!”莲花闭上眼睛,死死地咬住嘴唇,再也听不下去了。
叶初寒的手抚上冰冷的石椅,看着被锁在椅子上的莲花,他的眼神凝聚,一片可怕的冷锐,瞳仁缩如针尖。
“我一直都在奇怪你为什么迟迟不向我动手?!直到昨日,你不顾一切的救慕容胤出去,我才明白,你根本就不知道白氏的灭门惨案是天山雪门所为,你以为杀了血影四煞就报了家族血仇了,否则你不会那么天真的放弃自己多年的隐忍去救一个不相干的人!”
“”“可是,这让我更加的难以放过你了,你居然敢为了慕容胤反抗我你居然为了他不惜与我刀锋相见”
叶初寒靠近她的面颊,眼底一片锐利的琉璃色,苍白的手指在莲花的乌发间滑过“莲花,你背叛了我,你让我知道,我跟你在一起的多年岁月比不上你和慕容胤的几个月,你让我情何以堪啊!”莲花的泪水如海。
她被锁在石椅上,只能僵硬地坐着,动弹不得,泪水涟涟的一张素颜苍白无比,恍如玉像!
叶初寒的手指在她的发间慢慢滑下,停在她的脖颈处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地触摸着她细细的颈子,女孩细颈,在他的手中,脆弱的犹如花枝,只要他稍微用力,就可以坳断她的颈子,结束她的生命。
他的手指却无声地停留在那里。
他无法下手!
心脏开始隐隐作痛。
女孩肌肤的温暖浸到他的指腹里,他望着她紧闭的眼眸,狭长的眼眸中那道光,慢慢地黯淡下去
“莲花”
他深色的眸子里,深深地映入她素白的面容,他在她贝壳般莹润的耳旁,喃喃低语“如果这三年你留在天山雪门不是为了报仇,那么你到底为何而来呢?”
一滴泪从莲花的眼角缓缓地流下。
报仇
三年前,当她来到天山雪门的时候,他居然以为她是来报仇的
石屋内。
烛火如豆。
被锁在石椅上的女孩,紧闭着眼睛,两行眼泪无声地顺着面颊滑落,落到嘴角,一片苦涩与痛苦。
“十年前,江南莲塘”她紧闭眼眸,声音在泪水中颤抖“那个被你救的八岁女孩,你给她起名叫做莲花你忘了么?”
十年前!
她和娘被血影四煞追杀,在江南莲塘边,生死关头,白衣的叶初寒出现,他救了她的命,安葬了她的娘亲,为她取名为莲花。
十年前!
一个八岁的女孩在逃亡了整整两年之后,终于遇到了一个好人,因磨难而早熟的她记住他的音容笑貌,记住了他在天山雪门。
叶初寒的手指僵在她的发间。
他的眼中有着一刹那的怔仲与茫然,似乎没有听懂她在说什么“江南莲塘莲花十年前”
莲花缓缓地睁开眼睛。
悲伤的泪水充溢她清澈的眼眸,她的伤口血珠浸透雪白的衣衫,面色如雪,声音一片艰难的苦涩。
“今日的你还记得十年前的莲花么”
荷塘边,朵朵莲花竞相绽放。
那个白衣如雪的少年公子,有着一双秀美狭长的眼眸,他微笑着望着小小的她,笑容温暖恍若江南的阳光。
他笑着说“你没有名字?你怎么可能没有名字?”
小小的她咬着嘴唇,就是不肯说一句话,娘在死去的时候告诉过她,这一辈子都不要对任何人说起的名字!
白衣公子却依旧微微地笑着。
他指着那一片荷塘,雪白的衣袖在柔软的江南微风中轻轻地摇曳,温文地笑着“那么从此刻起,你就叫做莲花吧,你的一生,一定会像这荷塘里的莲花一样,在阳光下绽放,纯净无瑕。”
八岁的小女孩莲花抬头看着有着温暖微笑的大哥哥“那哥哥呢?哥哥叫什么呢?”
白衣公子犹豫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俯下身来,轻拍了拍小女孩的头“从现在开始,你要叫我叶哥哥。”
她叫他叶哥哥。
她跟着他回到了他在江南的别庄,与他生活在一起,他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就像她曾经最爱的白榕哥哥一样。
他教她读书,手把手教她临摹字帖,一字一句教她古诗词,他念一句,她跟着念一句,她背会了那么多的古诗词,却唯独有一首,她念念不忘:
江南莲花开,红花覆碧水。色同心复同,藕异心无异。
小竹轩外,花木扶疏。
九岁的莲花坐在十九岁的叶哥哥膝盖上,手里捧着清香的莲子,梳着小小的鬓子头,仰起粉嫩的小脸,眨巴着大眼睛听着他说话。
他微笑着给她讲解这首诗的含义“夏日碧水之上,江南莲花灼灼盛开,采莲的女子踏舟而来,歌飘苇荡,与有情人深结同心,永远相爱。”
她不解,稚气的问他“永远相爱就是福气吗?”
他点头,狭长的双眸中有着清澈的光“如果莲花能找到一个可以和莲花永远相爱的人,相守到白头,那莲花就是一个有福气的人了。”
“那莲花长大后可以嫁给叶哥哥吗?”她坐在他的膝上,仰着头看丰神俊朗的他,眼睛亮晶晶的。
“莲花可以穿着红色的嫁衣嫁给叶哥哥吗?”
他先是一怔,看着莲花稚气欢欣的面容,随即又是一笑“好啊,等莲花长大之后,我就娶莲花做我的新娘子。”
“要相守到白头。”
“好,相守到白头。”
“还要击掌为誓。”她从他的膝上跳下来,笑眯眯地伸出手来“击掌为誓,今日之言,永不相背。”
他再次怔住。
眼前的小女孩却依旧兴致勃勃地举着小小的手掌要与他击掌为誓,她已经是一个孤女,他是这个世间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他微笑着伸出自己的手来。
她小小的手掌与他的手心相击,发出轻轻的声响,三击掌,就定下了这个相守到白头,永不相背的誓言。
他却万万没有想到。
那一刻。
那个九岁的小女孩,望着这世间她唯一的依靠叶哥哥,她很欢喜很快乐地把这句话牢牢地记在了心底,从未忘记过。
相守到白头,永不相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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