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天很蓝很蓝,那是个像用水彩笔涂出来的朝气十足的上午。她昂首阔步走进这个即将陪伴自己三年的高中校园,怀里捧着调查用的笔记本,兴奋又狡黠地环顾四周。
这里是学养广场,那个是主教学楼,那边是实验楼,再来小操场旁边是医务室和图书馆不错不错,调查果然卓有成效,就像是久违的老家一样一点也不陌生。
她兴高采烈走向报道处所在的主教学楼,虽然是炎热的盛夏,绿茵茵的足球场上仍到处是活力十足的身影。校园的上空洋溢着学长们奔跑的呼声和学姐们投入的助威。
“回防!回防!”
“把球传过来——”
“帅呆啦”
“好样的!再射一个!”
“啊!小心——”
高中生们果真是生龙活虎啊,小薰听着此起彼伏的喊声,不由这么想。咦,不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吵?
好奇地回头望去——
一道黑影炮弹般直飞而来!
朝着她的方向
“那边的女孩小”
“咚!”后面的话她已经听不见了,一阵天旋地转,后脑重重磕上地面。死机前的最后一个镜头,是没有一丝障碍物的空旷蓝天。
用水彩笔涂出来的,是有点傻气的上午才对
有微风轻拂过面上,继而是手臂上、腿上忽近忽远若即若离的风,吹得人好舒服。
眼睛眨了两下,缓缓睁开,她正躺在一间房里,有白色屏风的房间,淡蓝的窗帘像是被一涌而入的阳光逗弄般,在视野尽头荡漾。在初醒的她的眼中,一切仿佛都蒙着一层金色的纱。
视线的焦点情不自禁集中在三米远的地方,一道白色的身影背对着她,黑得发蓝的头发,高挑挺秀的身姿。一定是脑袋还没清醒,她才会错觉他浑身散发着荧光。
是谁?摸不清状况。然而那一刹那的影像,有着仿佛坠入虚幻时空般的浪漫。
他似乎正和谁说着话,断断续续的她听到他的声音:
“是吗那就好多谢”
钢琴般悦耳。
像是被人提醒了句什么,白衣的少年转过身来。
她看见了他的脸。没有心脏漏跳,没有瞠目结舌,但是那一秒,她确然地听见胸中“哗啦”潮水涨起的声音。
如果用出“超俊美”三个字,会不会被人鄙视?但是那一刻她的脑海里真的很自动很傻逼地冒出这三个字。之后回想,那种体会其实和自己当时混沌的意识有关吧。后来几次悄悄观察,也觉得他只是普通的好看而已。惹人爱慕的,是那股优雅的风姿才对。
不过那时眼见自己一直从背后窥视的美男朝自己走来,确实有点不知所措。
“你醒了?”
“”“觉得怎样?”
“”“你刚才,在操场被球打到了”
结果全是对方在说话,轻言细语地询问了她的情况,也解释了她之所以会在保健室。原来是他将昏迷的自己送来医务室的。面对近在咫尺的“超俊美”她的舌头却在罢工,就是不晓得张口说什么好。
见她没反应,美男拿起床边凳上的学生卡:“正好我和你是一个班,那么待会儿我陪你去教室吧。”
那时就发现了,他笑起来眉目弯弯的,在彬彬有礼的优雅后,有着神秘撩人的风情。
“嗯谢谢。”
舌头总算给了面子。那一刻思绪已然冻结,唯一的想法只是:我一定是四仰八叉倒在地上的,居然被他看到,真是糗死了
糗死了
恍惚的,有人摇动她的身体。
小薰昏昏沉沉地张开眼,眼前是一张靠近的英俊面庞,见她醒来,朝她露出欣慰的笑:
“太好了,总算醒了”
大哥哥般磁性又温和的声音,让还处在云里雾中的女生噌的红了脸,一咕噜坐起来。痛!后脑勺又肿又胀。她伸手去够,钻心的痛感让意识在一瞬间清晰起来,才认出正关切地询问她的生命中第二个“超俊美”是司徒御影的保镖墨行先生。
“还好吧?”
“嗯。”女孩一面揉着痛处,一面整理思绪。记得他们是被那几个牛头马面的保安带到这里来的。先是绕到离主别墅不远的花房,再从花房后的楼梯下到一间地下室,地下室里除了有各式各样的工具,角落里还有一架老式垂直升降机,建筑工地常见的那种,四面内壁都是铁丝网,连脚下也有一半网眼,一踩上去就哐啷作响,一低头就看见下面黑乎乎的无底洞。最变态的是这台升降机被改造成只能通过地上的操纵台控制。他们居然就是乘着这个家伙到达地底的不对,才没那么顺利!那个破机器不晓得是哪个年代的制品了,运作的途中吱噶吱噶响个不停,她心里刚有不好的预感,生锈的小匣子就猛然一颤,失控般急速下坠。估计自己当时一个没站稳撞到了哪里,这会儿才会头昏脑胀。而这刺激的一切全都是拜尊贵的欧阳学长所赐
“啊!”她突然一个激灵惊跳起来“老师呢?!”该不会是直接从升降机掉下去身首异处了吧?!这种灾难片的结局太不适合她了
“我还健在哦,所以第一女主角的位置暂时还易不了主。”哗啦啦,一阵碎石滚动,君舞如出水的尼斯湖水怪般整个人从升降机的废墟下冒起“让你失望啦。”虽然从女王昂然站立的姿势看不出有多么惊吓,不过脸色比较白就是了。
这样一来,可以确定三人均有惊无险,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既来之则安之,君舞掸掸衣服上的灰,迈出了通往地底世界的第一步。
小薰小心跟在君舞身后:“不晓得学长他知不知道我们发生了事故。”
“那没关系,”君舞接口“反正上去后我一定要好好收拾那小子。”
对不起,不过你说的话根本没有上下逻辑!小薰咂咂嘴,还是忍住了挑女王刺的冲动。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再说到了地底你来发狠有什么用,早干嘛去了?在心中嘟嘟囔囔着,又听见君舞唏嘘的声音传来:
“喔,那小子的用词真贴切。”
小薰不解地向前方望去,立即明白了君舞的意思。所谓的用词贴切,一定是指“地底世界”那个形容了。
她还没有夸张到要管眼前所见为“世界”的地步,如果让她选择,她想自己或许会用“王国”这个称呼。能见度只有区区五米,完全不见出口光源,肉眼只能勉强分辨出不远处岩石的轮廓,再结合欧阳翱此前说过的“怪石嶙峋”由此大致能推断出这一带的地貌了,漆黑、阴冷、空旷的地底洞穴。看不见幅员有多广,之所以会给人感觉辽阔到要用“世界”“王国”来描述的地步,一来是因为那无边无际的黑暗,二来,应该是声音的关系。站在这头说话,小点儿声,根本听不见回音,稍微大声一点儿竖起耳朵倒是能听见回音,就像对着山头呼喊时听到的那样,地地道道空谷回音。
地下洞的湿度很大,像是身上裹了件没干透的湿棉衣,甩都甩不掉。小薰垂头丧气,连抬脚的勇气也没有。刚刚才从下水道上岸,重见天日不到一个小时,又被发配到这个坟墓似的鬼地方。她觉得欧阳翱有点太狠了。亏他从小接受的英式教育,根本就是绅士风度和土著精髓结合的物种。“唉,要是能从这个地方走出去才怪”
“黑暗会导致人对空间的大小判断不准。”墨行安慰道“你只是被黑暗吓住了而已,这里并没你想象的那么大。”
“墨行先生,这话一点安慰效果都没有耶”
“是吗”
就算看不见,也能猜到墨行先生赧然的表情。小薰笑着想,黑道少主的贴身护卫,意外的竟是个容易害羞的人呢。
“再过一会儿等你的眼睛完全适应黑暗之后就能看得更远了。”君舞嚓的一声开了打火机,火光笼出直径不过一米的发光球体,原本模糊的岩石的边边角角,在这样微不足道的光线补足下也稍微清晰了一些。
“我们真的要往前走?”小薰严肃地征询。等着欧阳翱晚上来接他们会不会更好?
“不管他是良心发现还是想来看看我们被折磨的样子,”君舞回首,示意那台瘫掉的升降机“恐怕他也力不从心。”
小薰怅然地张着嘴,差点忘了,升降机一坏,欧阳翱就是憋死了想下来看看他们被虐得怎样都办不到了。
君舞回头看向无精打采的小薰:“你要留在这里也无所谓。也许再过几个小时上面就会有人发现不对劲,然后就会有神兵天降解救你于水火之中”
小薰托下巴,认真权衡着。
“当然也可能是二十四小时,四十八小时,九十六小时,一百九十二小时”
小薰反应过来,抬头瞪她:“你干嘛要累加?!”难道不该是二十四小时,四十八小时,七十二小时,九十六小时?这女人根本就是威吓恐吓的专家。
“总而言之这样能更好地刺激你的听觉和肾上腺素,让危机感压迫你的大脑,令你更快地做出明智的决定吧。”君舞依旧大言不惭,还就着那一星微芒点起一只烟,惬意地吸了一口“王子不是那么容易邂逅的,神兵也不是那么容易天降的,你不会愿意一个人在这里挨饿吧。”
“走吧,走吧!不管老师你要带我去哪里,我都会坚定不移地迈开我的脚步的!”自暴自弃地闷头说着,倒霉的平凡高中女生跨出了认命的步伐。
“既然如此,还是留下标记比较保险。”墨行看了看坏掉的升降机,谨慎地说。
“嗯”君舞全身上下摸索着“拿什么来做标记呢?”
一只记号笔出现在眼前,是小薰用来在课本上做标注的黄色荧光笔,女孩又拿出作业本,嚓嚓扯了几页下来,撕成条状,用记号笔在上面画上大大的sos字样,然后拣起一块石头将纸条压在较平整的岩石上,拍拍手上的灰:“这样可以吧?”
“不错,”女王抬起下颌,大加赞赏“只要打火机的油悠着点用,再来没有讨厌的跟屁虫在后面做手脚的话,基本万无一失了。”
还好小薰是安分守己的好学生,即使在激烈的追逐中也没有抛弃其身为学生的重要装备,为此还腆着脸向老管家请求让她好歹保留下书包,因为里面装有消耗了她无数脑细胞和青春,预定于今明两天上交的功课。这一要求被君舞嗤之以鼻,冠名“迂腐”将三人身上的武器和手机都收缴一空的欧阳翱,像是出于戏剧性的安排,特意准许了书包君的存在。结果真的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因为我是有先见之明的,不像某人。”小薰沾沾自喜,总算可以对君舞先前的嘲讽反戈一击了。
“这明明就是偶然事件,真好意思啊你”女王不以为然地摆摆手,阔步前进“那样的话随时携带打火机的我岂不就是孔明再世?”然后传来独自陷入妄想后优越感十足的笑声。
“明明就是大烟枪,你才真好意思呢”
墨行习惯性地殿后,前方一唱一合的师徒二人看在眼里,真的很像彪悍无畏的女主人和她饲养的任性小猫。
四下环顾,果然,连恐怖的黑暗也败给了女王豪爽的笑声。
2
两名保安领司徒御影等人来到花房后的地下室,按下操作台上的红色按钮,原本应该轰隆隆升上的简易电梯却迟迟不见上来。
保安们很诧异,不信邪地反复尝试那几个按钮。
“行了。”实在看不下去,司徒御影制止了徒劳努力的两名保安“如果要上来早上来了。有没有别的路下去?”
两个皮肤黝黑的保安面面相觑,同时摊手。
萧瞳打量这两人,看他们的样子似乎是东南亚人,又或者来南欧或南美?没见他们开口说过流利的中文,大概只能听不能说,估计要说也只能说很简单的中国话。
阿雅在一旁提醒:“不过既然称呼那个地方为‘后门’,表示其实是可以出去的吧。在什么地方一定有出口才对。”
“打个电话向他确认一下吧。”司徒御影无力地说。
所有人静默,都很默契地等待着谁拨通变态王子的手机。
换句话说,在场没一个人有动作。
司徒御影的目光投向伫立的保安。两人连忙摇头,一面比划着一面费力地组织出拙劣的中文:“太复杂、表达、用中文”
是说那样的意思他们无法用中文准确地传达给欧阳翱吧。萧瞳心想,但是怎么看都觉得有推脱之嫌。这时听见阿雅亲切的建议“没关系,你们还可以用英文。”真是微笑的恶魔,萧瞳侧目,硬把人家往火坑里推。
只有许失忆嗯嗯地点头,粗钝又缺乏逻辑思考能力的大脑告诉他,欧阳翱那么的一个人,英语肯定说得很溜才对。
司徒御影看向勉为其难的两名保安:“接下来你们不会说连雇主的联系方式也没有吧。”
阿雅微笑:“那样只好麻烦两位跑一趟,亲自去请学长过来了。”
保安只好拨通欧阳翱的手机,一脸小心翼翼地用英语转达司徒御影的意思。
“speak、chinese。”接过管家递来的手机,明明听懂了却不买账的欧阳翱冷冷奉送两个单词。他现在正带着一票人位于别墅旁的高尔夫球场,当然在这个关头打高尔夫不是他的目的,对这种温吞的运动他的兴趣也不大,之所以会停留在这个地方,偶尔挥上两杆,是因为从这个高尔夫球场正好可以将老屋的情况一览无余。
在众人同情的目光下,手握话筒的保安只好磕磕绊绊地组织中文。
欧阳家有规定,工作时间所有家仆必须使用标准汉语进行交流,当然欧阳家的主人可以视对象在英法德俄和中文间随意切换。其实就是对着会一点点法语的德国人说法语,对着会一点点英语的俄国人说英语,每每要搞得对方绞尽脑汁痛苦得表情扭曲他才会尽兴,并管这个叫掌控话语权。
“别的出口?”欧阳翱在听完“贝德尔切寇”后扬眉,瞥向身旁的顾管家。
老管家摇摇头:“据我所知入口就只有升降机一处,至于出口,有应该是有,但也只有进去并出来过的人知道”
“well,he'slucky。ihappenedtoknowoneoftheexits。(真幸运,我碰巧知道一个出口。)”欧阳翱悠闲地在遮阳伞下坐下,难得好心用英语告诉手机那头的人“tellhimtopickupthephonehimself。(让问话的人自己来接电话。)”
保安将手机转交司徒御影,后者一脸不情愿地接起:“说吧。”
“你们确实很会给我找麻烦,学弟。”
“出口在哪儿。”司徒御影没什么好气,对他而言现在是分秒必争。
欧阳翱花了不短的时间说清楚出口的所在。也多亏小时候曾被狠心的母亲扔到地下,他才有机会发现那个出口。那时心想反正母亲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来接他的,不如四处逛逛,这一逛就是三天,全家上下疯狂寻找,最后他自己安然无恙地出现在海岬边的断崖上。不错,唯一的出口就在庄园东面的海岸。
两名保安依据欧阳翱的指示,带领众人跨越半个庄园来到东海岸。那里地理位置险要,海岸与海平面落差近三十米,站在崖边向下望,视觉效果相当于站在十层楼的阳台上看到的光景。白色的浪花有节奏地冲刷着黑色的岸礁,风很猛。朝下细看,就会发现海水一路涌进了岩石里面,那里实际上是一个大小可容一艘小型游艇进出的洞窟。欧阳翱所说的出口,就在那里。
他们一行人在这里停留了n久,许失忆终究第一个没沉住气,风中凌乱中他咽了口唾沫:“难不成要我们从这里跳下去?”他是真的被吓到了。
“请这边走。”领路的保安这才生硬地开口,手比向右边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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