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的女儿到现场来了,而且安小姐这次来是做好了和我们一同去东林的准备,连私人飞机都预备好了。”
清池苦笑:“丫头周到到这个份上,公司确实不好拒绝呢。”
“公司当我们是什么?!今天陪这个,明天应酬那个,我们又不是牛郎!不去!”雷欧拧着眉掷门而去。
“雷欧!”清池傻眼,没想到雷欧真的敢走。
“站住——”阿杉冷喝。
出口处的雷欧条件反射地顿住脚步。
“以前你耍性子,不合作,公司能帮你挡的都帮你挡了,但是这回不一样,对方是安毕盛的女儿,要单独见我们是安老头特别要求的,要是不怕被封杀你请走好。只是走了以后你就不再是re•turn的成员。”
这番话说得四平八稳,一点也未失阿杉贯有的理性风范。但话中不无警告的意味,证实这一次雷欧确实将影子队长激怒了。
青猫惶恐地目送阿杉冷冰冰转身离去,又着急地看着过道那头丝毫没有回头迹象的雷欧的背影,左顾右盼,焦头烂额。
清池蹙眉:“雷欧”
什么也没说,雷欧已径自提步离去。
2
安小姐对于雷欧的缺席显得非常失望,还好有清池在场,说雷欧家中有事急需回去一趟的谎言也没有被识破。看安大千金有清池和青猫陪着,已很知足的样子,阿杉大松了一口气,以身体不适为由先回酒店了。返程的车上,公司的人对雷欧的不辞而别颇有微词,他们不敢当着雷欧的面抱怨,也只有在他这个乐队负责人面前念念叨叨一番。
雷欧和他们是不一样的。望着车窗外的流光溢彩,阿杉出神地想。
这个世界上有两个人,让他萌生过强烈地想要组建乐队的想法。
一个是君舞。
那时她十九岁,已经在n个地下酒吧驻唱过。他见识过很多摇滚人,街头乐队,酒吧乐队,签约乐队,吉他手,贝司手,鼓手,主音,一个个张扬着个性,力求与众不同,却徒留下如出一辙的印象:叛逆,乖张,冷酷,自我。如果这就是所谓的“个性”和“自我”也难怪会有如此的千人一面。
但是没有人与君舞相似。她站在不大的舞台上,潇洒又享受的姿态,一下就抓住了他的视线。没有声嘶力竭的呐喊,没有恸哭沉醉的表情,她甚至都懒得同她的歌迷互动,未经雕琢自然天成的声音收放自如,与其说是歌声,毋宁说那已幻化成舞台上的第四种乐器。还有那无拘无束,古怪却奇妙的台风,时常看见她伸展开手臂,手指像抚动琴键般灵巧起伏,像是调皮的掉线木偶,更像是舒展着羽翼随音乐滑翔;歌曲每到brige,她会闭上眼侧头倾听,同伴特别精彩的演奏会赢得这个女主音爽朗的一笑在这个小女生身上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神秘力量,像瀑布,像漩涡,像海啸,有了它她所向披靡。
酒吧的舞台低矮狭小,却不妨碍她从那里展望星空,是的,当她睁开眼睛,他也从那双明眸中窥见了繁星似海,那是比阳光普照皓月临空更美妙的景观。
小小的酒吧被她唱成了完整的世界。
这就是他想要的,比想象中的更好。只是她唱的曲子还不够好,但他可以捧红她。
可惜这个歌手没什么职业操守,谁家给的钱多就去谁家唱。当然了,你不可以处处要求完美的。对他而言,君舞的这个不良陋习反而给了他机会。
她说想吃牛排,于是他便慷慨邀请。
“关于我的提议,你考虑得怎样?”
“那个合同啊,”君舞叉一块牛排送进嘴里,慢吞吞从兜里掏出一张折得只有掌心大小的纸块。
如果不是她耐心地将它慢慢摊开递到他面前,他打死也不相信那竟然会是自己给她的合同。阿杉的镜片上掠过冰凉的白光。
“我觉得”君舞嚼着最后一块肉,含糊地挥挥叉子“还是算了。”
难以置信,这个女人居然会不为钱所动?还是“我开出的价码太少?”
“nonono,对我来说这已经是天文数字。”
“有人给你提了更高的价码?”
嘿嘿一笑:“没有人有您这么慷慨。”
“那为什么”
君舞翻到合同第二页,指着上面的条条款款,张大嘴一字一句:“这,不是人过的日子!”
于是阿杉的首轮出战,以失败告终。在这之后,他还被迫再请君舞吃了几顿牛排。离开信都的那一天,很冷很冷。
但是没想到相隔不过一年,自己又回到了信都。而他身边已经有了清池和青猫,现在,他独独缺一个主音了。
再次找到君舞,开出的条件更加可观。君舞说她考虑一下,然后在一起吃了n顿饭以后(当然是他掏钱),他又被以相同的理由拒绝了。阿杉的镜片反射出极冻的白光,就在即将暴走之际,他见到了雷欧。
以君舞男朋友自居的雷欧神奇地出现在餐厅里,拽着君舞的胳膊就要带她走,并对试图解释的他怒目而视。
他还记得那时雷欧的样子,黑色的短发,穿着黑色呢子大衣和牛仔裤,围一条墨绿色围巾,那时也才二十岁出头,轮廓分明的脸,身姿高大挺拔,毋庸置疑地帅,就是嫩得慌。一看便是头脑简单冲动性的废柴。但是单从外表看,不得不说他和君舞是俊男美女的组合,然后他也不晓得哪根筋抽了,居然当着他们的面如此称赞了一句。他生平头一次说那么肉麻的话,但是很奏效地让雷欧的火气陡降下来,自己得以四肢健全地离开。
事后回想,为什么要说那么逢迎的话呢?
结果证明这就是缘分。
再次见到雷欧是在他预备离开的前一天,他和青猫清池三人到一个酒吧喝酒。他赫然发现上次那个废柴帅哥居然在这里驻唱。
那是和君舞迥然不同的类型,音色低沉浑厚充满爆发力,目光锋利如鹰。如果说君舞的舞台风格是自然随性的,她不看任何人,雷欧的台风则是狂放不羁的,他要求着台下所有人的注视。君舞是发光体,雷欧是磁体,他有着君舞所没有的强大的支配力,张扬的表现力和强烈的征服欲。看着舞台上振臂高歌、嚣张地享受着的雷欧,阿杉甚至觉得这人会不会是雷欧的孪生兄弟。台上台下简直是两个人!后来还发现雷欧的瞳孔竟然是绿色的,不是西方人那种清澈的绿,而是湖水一样深邃的绿色。他猜想他可能有外来血统。这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有足够成为热门歌手的资本。
那时吃着甜点的清池玩笑地说了一句:“我并不喜欢这样的类型,不过如果是他的话,乐队一定能红。”
“嗯,我觉得他会比君舞红!”青猫在一旁斩钉截铁。
“他还不及君舞。”阿杉喝着茶,佯装平静,内心动摇着。
“呵呵,也不错啊,其实就是女王与帝王的这点区别。”清池永远也不正经“亲爱的,我没想到你更喜欢女王款的”
那一夜,酒吧里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对于拥有清池这样的美男的三人组来说,那还是头一次。
雷欧,从来不是最好的主音,却是台上绝对的王者。
没有询问君舞的意见,雷欧很干脆地答应加入re•turn。乐队的名字其实是在他加入以后才确定的。re•turn,回•归。回归最初始的世界,音乐的世界,声音的世界。阿杉觉得这名字蛮好。
第一张单曲就一炮而红,此后几乎没有悬念与挫折,就这么平步青云。虽然业内不少人将他们归类为偶像乐队,而且特别爱拿雷欧说事,成天偶像来偶像去,但作为影子队长的他对于那些酸葡萄的评价是不以为然的。雷欧在音乐制作方面很敬业,会一天24小时泡在录音棚里,反复找感觉,会努力尝试自己写词写曲,就算最后仍是清池的曲被录用,也不会让他的创作激情削减半分。反倒是在宣传上这小子一点也不卖力,一到记者会就戴颜色很深很深的那种墨镜睡大觉,拍mv时毫不投入敷衍了事,娱乐节目更是深恶痛绝,唯一一次上节目,那种抵死不配合的自我作派将电视台的名嘴主持都彻底搞疯掉。无怪乎有人说他耍大牌,其实在他眼里雷欧只是不怎么成熟而已。在娱乐节目,新闻,杂志上都鲜少露面的雷欧,何以就成偶像了呢?因为长得帅就被说成是靠脸蛋吃饭,这对雷欧是不公平的。他很有实力。无需争辩,听过他现场的人自然知道。或许算不上最有实力的歌者,但那些长得不怎样曲子也卖得不怎样只会在后面唧唧歪歪的所谓实力派,远远比不上他。
不过,对于乐队的第一号人选其实是君舞这个事实,雷欧却似乎很在意,他最常问:
“你觉得怎么样?”
阿杉被问得不耐烦:“你自己心里没数吗,别老问我。”
雷欧点点头:“你这么说,就是不够好。”然后把谱子卷成团扔进字纸篓,重新来过。
青猫将此理解为“大男人主义”处处都要比自己的女友做得好,一开始阿杉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时间长了,渐渐发现雷欧的想法并不那么简单。
公司给乐队的定位相当高端,绝不允许成员穿得破破烂烂,顶着莫西干头搞所谓的朋克,雷欧的包装关键词是“冷酷”和“高贵”因为擅长摆臭脸,不说话的时候他看上去倒是挺冷酷的,但是高贵阿杉曾一度对这个点子持怀疑态度,但是事实证明雷欧的贵公子形象cos得很好,就是出席正式的场合一举一动都教养得像是从小耳濡目染过似的。尽管本质是废柴。然后,在第一张专辑出炉之时,阿杉得知一个爆炸性消息——
雷欧,这个他满以为是自己从酒吧中挖掘出来的新人,竟然是雷氏邮轮公司老董的独生子。
哗啦啦脑海中驶过庞大的五星级豪华邮轮舰队,阿杉的镜片结霜了。
果真是纨绔子弟么?离家出走,跑到酒吧去驻唱,签合同当歌手未免玩过头了吧?!
他怒气冲冲地提起雷欧的衣服,将他一把放倒在地上。
在场的人被冷面诸葛突然的发飙给吓到了。
雷欧费力地支起身子:“听我解释”
“要求驳回。”阿杉冷冷地理了理衣领,将一份解除合约的协议扔到他面前“回去做你的大少爷。”
“我的身份有什么关系?!我不可以喜欢摇滚吗!”
他被喊得得一怔。
那个年轻人,几乎是半跪在地上,像个顽固的少年,仰起头,目光灼灼:“我真的喜欢摇滚,真的。”似乎想不出更好的表达方式,他只是执拗地重复着“真的”“真的喜欢”
他气了好久好久,雷欧的欺瞒不可饶恕!但是天晓得,他竟然最后原谅了他。
既然原谅了他,就得宽容他帮助他,他耍性子,就尽量容忍他,他讨厌记者,就帮他顶记者的追问,他惹麻烦,帮他摆平,让他做乐队的领队,好让他成长得更有责任感为了帮雷欧克服大少爷脾气,为了彻彻底底地修正他,他这个影子队长做了所有能做的。
但是,为什么还是不行呢?雷欧毕竟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他我行我素,他的世界阳春白雪,他绝不会委曲求全,这样的他哪能理解他们不得不在人前低头的苦衷?
风携来一阵微弱的轰鸣,阿杉抬头仰望,飞机的夜灯朝着天边一路闪烁。
雷欧,他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这一天星期三,离最后的晚宴还有不到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