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风雨沙沙地打在俊熙的伞上，但是伞下的两个人却早已经淋湿。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体上，把那抹寒冷，都渗进骨头里

    欣雅伸手抱住自己的肩，那里有些肿胀的疼痛；俊熙一看到她的模样，马上脱下自己的外套来，把她整个裹住。

    “不用的，哥哥，我不冷。”欣雅说着口是心非的话，但只有自己心里知道，自己到底有多么渴望带着他体温的怀抱。

    车俊熙却不理会她的挣扎，他固执地把外套披在她的肩上，欣雅拗不过他的倔犟，只能接受他那厚重的外套。

    俊熙拥住欣雅的腰部，默默地在风雨中和她同行着。

    他其实有很多很多话要对她说，也有很多很多事，想要对她解释，所以在今天晚上送元珍回那间小屋之后，他就一直在小巷里等着，但是等了很久很久，都没有等到欣雅回来。

    她去哪里了？俊熙的心七上八下。记得她常常提起自己会在首尔的地铁里迷路，难道今天晚上，她又不知道在哪里徘徊？电话也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无论他留言多少次，她依然还是没有响应。直到天空突然下起了雨，他急匆匆地买了一把大伞去寻找她

    就在那条小街上，他看到了蹲在路边，无家可归的她。

    泪水一下子漫上来了，但仅仅是眼泪，也无法诉说出他对欣雅的歉疚。是他的错，是他害了欣雅；是他的错，是他把那个快乐的她变得如此狼狈。他拿什么来补偿她？他拿什么来解释？不，没有什么可以补偿欣雅，没有什么解释能够说得出口。爱情，从来都是没有理由的伤害。

    “哥哥。”欣雅突然开口。

    “嗯？”车俊熙转过脸来看她，那双明亮的眼睛还红红肿肿的。

    看着他的眼睛，她真的想把唇边的话咽回去，但是想到金元珍，她又只能开口。

    “哥哥，我的学期快要结束了，我已经订了机票，下个星期回中国”她轻轻地说道。

    “什么？回中国？”车俊熙被欣雅的话吓到，他转过脸来，惊讶万分地看着她。

    欣雅认真地点了点头。

    “下个星期就要回去吗？这个学期这么短”他盯着欣雅的眼睛，努力地吞了一口口水，才讷讷地问出自己心底的话“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欣雅的眼睛随着他的这句话颤动了一下，她修长的睫毛在脸上映出一圈淡淡的阴影，让俊熙看不到她眼睛里的秘密。

    “我不知道。”欣雅摇了摇头“我在这里读得很累，专业课越来越难，有时候老师说的韩文，我都不能真正明白”

    “我可以帮你的！”俊熙急急地说道。

    “哥哥”欣雅抬起眼帘，直视着俊熙的眼睛。

    他在害怕吗？害怕她回中国就再也不会回来？他还在乎着她吗？像是没有元珍出现时一样在乎着她吗？可是他从来没有向她表白过心迹，也从来没有对她说过“喜欢”之类的话，虽然欣雅能够体会到俊熙的宠爱，但当她说出要回中国的话之后，她宁愿听到的是他霸道的要求，要她早点回来，或者根本不放她离开！她不想听到他讷讷的问话，更不愿意看到他脸上迟疑的表情

    哥哥留下我吧！只要你开口，只要你说要我留在你的身边，只需要这样一句话，我就一定会留下来！

    “雅雅，”车俊熙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可不可以给我一点时间？就只需要一段不，只要一点点时间就够了！答应我，在我没有放开你的手之前，你一定要在这里等着我！我会回来的，我一定会回来的！”

    欣雅柔嫩的小手被他用力地握进掌心，虽然他的体温也是那样冰冷，但是她却能感觉到他在用力地想要温暖着她真的好想也紧紧地回握住他啊，可是为什么心里却压着重重的阻碍，为什么未来却是那样的渺茫？

    欣雅伤感地低垂下眼帘，不知道自己是该答应他，还是该拒绝。

    要她等他回来？那会是多久的时间？一个星期？一个月？一年？十年？她为什么一点把握也没有，心里只是堆满了层层叠叠的伤感？

    她想要把自己的手指从俊熙的手里抽出来，但他却用力地把她的小手狠狠地攥住。

    欣雅突然间觉得很委屈，为什么要等待的是她，而不是金元珍？为什么她要守着这个遥遥无期的约定，而元珍就能留在他身边？她好想拒绝，她好想抽回自己的手指。可是不知为何，这一次的俊熙却是那样的坚定，他用力地握着她的手，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开。

    欣雅抬起头，难过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哥哥，不要这样我到家了，我要进去了。”

    原来不知何时，他们竟然一路走回了欣雅和元珍租住的小屋。

    可是车俊熙不肯放弃，他依然握紧她的手，就是不肯松开！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哥哥”欣雅难过得快要哭出声来。

    手指被他的大手握得生疼，两个人的指节都微微地泛白了，但俊熙就是不肯放开。

    “答应我，熙元。答应我我求你”俊熙请求着。

    泪珠终于从欣雅的眼眶里弹落下来，她咬着牙点点头，但却心如刀绞。

    终于得到了她的承诺，俊熙的手也蓦然松开来。欣雅柔嫩的小手滑过他的掌心，滑过他的指尖，终于滑出了他的掌握

    俊熙的心头却随着这轻轻地滑落而重重地一沉。

    怎么会是这样的感觉。当她的指尖终于与他的分离，悲伤却如潮水一般地涌上了他的心头他似乎觉得如此放开了她，以后，便再也握不住这只小手是他的幻觉吗？怎么会有这样悲凉的预感

    欣雅再也无法面对这样的车俊熙，她突然转过身，蓦地跳进沉沉的雨幕里。瓢泼的大雨立刻就向她浇了过来，一瞬间的工夫，她的全身已经完全湿透。但是欣雅根本顾不了这些，她现在只想逃，逃离俊熙的身边，逃离他的眼睛，逃离他的承诺！她快要不能支撑了，她快要倒下了，但她不想在他的面前倒下，她也不想在他的面前崩溃。

    冲进小院的院门，压抑的哭声从门后悲恸地传出。

    俊熙呆呆地举着手中的大伞，听着雨滴在伞面上传来的“沙沙”声，真是好冷好冰的一场冬雨。原来不仅下在了整个首尔，还下在了他们的心里

    对不起，欣雅，对不起。

    汉大校园里，枫树下。

    车俊熙似乎比以前变得更加沉默了，他坐在元珍的身边，一句话也不肯说出口。元珍也只能默默地坐着，因为她很害怕当俊熙开口，就会说出让她非常难过的话。

    她下意识地寻找着枫树上他们曾经刻在一起的名字，却没有想到，在找到他们的名字之后，竟然又看到了另一对名字。在中国生活了一年，让她认识了少许的汉字，她能看得懂下面那对名字，刻下的是“车俊熙、苏熙元”

    记得俊熙说过，在他的父亲过世之前，曾经为车妈妈肚子里的孩子取了两个名字，如果是男生就叫俊熙，如果是女生就叫熙元。所以这个名字，对俊熙来说是非常重要的，怎么他竟然把它送给了那个女生吗？而且居然还用中文把他们的名字刻在一起韩文的“车俊熙、金元珍”和中文的“车俊熙、苏熙元”并列在一起，让元珍的整个眼眶都红了起来。

    车俊熙也看到元珍发现了这个小秘密，他瞪着她的眼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元珍”

    “啊，俊熙，我们今天晚上要吃什么？我突然很想喝一杯耶，我们去吃烤肉好不好？”元珍抢过他的话头，故作坚强地说。

    “元珍，我有话想对你说”

    “你不喜欢吃烤肉吗？那我们去吃炒年糕好了！我好想念平正街上的大叔耶，不知道他家的年糕是不是还那样好吃”元珍用力地想要挤出笑容。

    “元珍，可不可以等一下再讨论吃的，我真的有话”

    “什么？这些你都不喜欢吃？那你想吃什么呢？车俊熙，我才走了不到一年耶，没想到你的口味变了那么多”元珍自顾自地说着，一点也不管俊熙脸上的表情。

    “够了！金元珍！”俊熙终于忍无可忍，他大声地吼了一句“听我说，元珍！”

    元珍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生气的俊熙，她愣了一下，泪珠猛然就从她的眼睛里迸射出来。

    “我不听”她摇头，泪水随着她的脸颊摇落“我不想听，俊熙；我不要听，俊熙；我不想、不要、不愿意听！不要！不要！我不要！”

    车俊熙伸手去握住她的肩膀，想要稳住她摇动的身体：“元珍，我有话要对你说，听我说——”

    “我不听！不听！”元珍捂住自己的耳朵“我不要听，你也不要说，求求你了，俊熙我求你不要说出来，不要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假装不知道，这还不可以吗？俊熙求求你，什么也不要对我说，无论你要做什么，都请你不要说我只要你留在我的身边，我只有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俊熙！求求你求求你不要不要说”

    元珍猛然扑进车俊熙的怀里，她用力地抱住他的身体，声嘶力竭地喊着，泪花四溅。

    俊熙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激动的元珍，但听到她的叫喊，他才明白原来元珍早已经知道。他和欣雅的事情，原来她早就看在了眼里。但是她一直在自己骗自己，以为只要车俊熙不开口，一切就依然平静。所以她努力地假装坚强，努力地不想听他说出任何一句

    “元珍，不要这样你不要这样”车俊熙扶住哭倒在他怀里的元珍，还是想要把那些埋藏在他心里的话全部说出来。

    没有理由只让欣雅独自承担着这份痛苦，也没有理由一直把元珍蒙在鼓里。这是属于他们三人的爱情习题，想要好好解决，就一定要告诉元珍。但是他绝对不是那种可以丢下元珍，自私地和欣雅去幸福的人；毕竟他也曾经那样地爱过元珍。但他也不忍心再看欣雅痛苦下去，那个雨夜，蹲在屋檐下的苏欣雅，已经敲痛了他的心。

    真的好矛盾啊，矛盾得他都想不出要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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