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表情。他的心一痛,还有些沉重。不过他立刻摇了摇头,握住她的手,对她淡淡微笑。
“妹,你并没有做错事,错的人不是你”让她毫不在乎地将一个人——一个小孩的生命玩弄于指掌间、让她如此轻忽人命价值的太后,才是那个罪大恶极的人。索真闭眸,再张开眼直视着她。
“如果可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么希望带你去见识这天地有多宽广、人海有多辽阔?这个世间不是只有用高墙围起来的宫殿,人间也不是只有宫殿内这些用绫罗绸缎堆砌出来的生活,小光啊”他的手指突地停顿了下来,神情闪过一丝痛苦的挣扎。
不,不对,他怎能跟她说这个!他怎能让她对外面的世界生出那么美好的期待
“难怪哥你老喜欢往外面跑!可是你每次都把妹妹丢下,自己去那么好玩的地方,你都不会觉得很对不起妹妹吗?”假装没发现他的痛苦,别光就像个要不到糖吃的小孩子似噘起小嘴,不依地嘟囔。
索真的失态只是一?x,他很快便恢复往昔的稳重冷静。
对了!在还没有找到救别光的方法前,他千万不能输给那老妖婆,也不能让小光起疑。
他爱怜地搔搔她的头,故意弄乱她的发,果然立刻引来她的抗议。他仰头无声地哈哈大笑。
“你呀,还走等长大一点再说吧,哥怕现在带你出去,不知道的人看到还以为我带了个小娃儿要出门买糖,那怎么行!我可不能让你把那些爱慕我的姑娘们统统吓跑了!”他开起了玩笑。
瞪了他一眼,别光干脆抡起小拳头捶他。“臭哥哥!什么小娃儿!人家明明已经长大了,你就只会欺负人家!哼!我要是小娃儿,就不会有男人看我看到傻眼,你以为只有宫里那些公主、宫女爱慕你吗?你太小看我了!”不服气!
她讨厌哥哥把她当小孩,因为这就代表为了保护她,他只会默默把事做好,却什么都不告诉她。
她知道他是个顶天立地的好汉子,也是个爱护妹妹的好哥哥,可是她也想做个能替哥哥分忧解劳的好妹妹啊。
偏偏他就是个笨哥哥!
索真任她发泄,而她鼓着腮帮子的可爱模样,也奇异地安抚了他原本郁闷的心情。
他的宝贝妹妹啊!
他可以受伤、受苦没关系,但他早就对着天地向死去的娘发誓,他绝不会让妹妹受到一点折磨,他要她永远保有纯真快乐的笑容—— 这是他这个做哥哥的最大心愿。
夜,沁凉,星斗满天。
半旬没看到自己的兄长,别光一直缠着他到吃完饭,又赖在他屋里东聊西扯了一堆,听他谈在外面无聊的工作的事、遇到什么无聊的人反正,他就是不会告诉她,他真正在替太后做的是什么事。
到了夜深,她终于被他赶回房。
但是她站在廊下,依然精神亢奋得一点睡意也没有。瞪着满天的星光,她反倒想起了另一面“夜星”
心思骚动,她想到就走。
通往后殿的路,她就算闭着眼睛也能走;因为十几年下来,这条路她不知道已经走过多少回了。
轻易地避开巡逻的侍卫,没多久她便悄悄来到这座在皇宫人眼中既神秘又凛然不可亲近的“海神殿”外。
星光下,海神殿高耸的两根圆柱支撑着洁白的尖形屋顶,安静傲然地矗立着,和皇宫里其他雕梁画栋的建筑完全迥异,益发显现出它的特殊与负责监造它的人的来历是不同于此处的文化。而这个人,正是明寿太后。
明寿太后在成为王朝地位最崇高的女人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兴建了这座神殿。虽然她的举动在当时引起了一些老臣反弹,不过到最后那些反对的声音也只能不了了之,因为太后的权力已大到难以撼动;再说神殿位在深宫内苑,那些老臣、甚至地位超然的三位大公也没啥机会与它碰面,所以干脆眼不见为净。
总而言之,这座造型特异的神殿,就这么成了皇宫内的一项奇景,同时也是一处禁地。
神殿是太后静思的地方;对她来说,神殿是一块神圣不容任何入侵犯的圣地,所以平日除了她特许的宫女进去打扫外,其他人完全不能接近神殿范围。
连别光也不例外。
即使别光表面备受太后宠爱,地位甚至比公主们还要高,可她仍是没被允许踏进神殿。
她也曾想过为什么太后会如此保护这座神殿不让人接近一步,或许,那个在神殿深处下的“冰人”是重要原因。
皇宫远处仍隐约传来笙歌声,不过这里却完全寂静,四周全然无光,但由神殿内透出的淡淡晕黄光线,却更衬托出神殿的神秘深幽。
虽然别光已经看惯了这座神殿——不管是在白天或黑夜——不过她还是不禁要为它散发的独特气息逸出一声叹息。
哥哥知道她总不时往神殿这处禁地跑,不过他虽不曾禁止,却也不喜欢她到这地方来——反正只要扯上太后,他就有难言的厌恶感。
但更重要的是,关于神殿底下藏着的秘密,也成了她第一个瞒着他的秘密。
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发现那个秘密时她没说,接下来,她就更不想开口了。何况秘密愈藏愈久,现在要说也未免奇怪。而且,她和那“冰人”之间还有着某些古怪的、连她自己都无法解释的感觉存在。
别光用力摇头,倏然回过神来,因为她警觉地发现神殿内有一道光影正慢慢地接近大殿出口。
她不慌不忙地只手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圆圈,在自己四周拢聚出一团轻淡的白色水雾,白色水雾在夜色中将她的身影藏了起来。
而就在她恰好做出水雾隐身的同时,那道伴随着烛光的人影也走出了神殿——是明寿太后!
当然是太后。能在任何时间大摇大摆进出神殿的人,也只有她了。
太后的身边没有宫女服侍,她手执宫灯,独自一人由神殿走了出来。在微亮的灯烛映照下,只见她若有所思地缓步由别光隐身的前面走过,接着慢慢消失在殿门外。
“太后!”不远处,宫女请安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了过来。
没一会儿,杂沓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神殿四周再度恢复原有的寂静。
别光早在太后头也不回地走过她前方时,就已挥散了水雾,然后半点迟疑也无地踩着轻松的步伐往神殿内走去。
也许可以这么说吧,她和太后共同拥有一个秘密。可她当然知道,太后绝不会高兴和她分享这个秘密。
跳上了玉白的石阶,她熟悉地走进神殿里。
神殿内是个空旷得令人吃惊的大空间,里面什么摆设都没有;不过偷偷来过无数回的别光当然不会对这大殿内的情况感到奇怪,因为她知道往神殿后面、顺着一道阶梯下去的第一层才是神殿内真正供奉“海神”的地方。至于她真正的目标——那放着“冰人”的洞穴则在第二层地底下。
她很快地下到海神殿,直接在那一尊足有两人高、浓眉竖目、威风凛凛的天神似白玉像、?赤着足的左脚后跟一踢——这也是她当年好奇闯进来,意外捣蛋之下开启秘道的地方。
神像的左脚后方,一块石板悄无声息地滑开。
等在一旁的别光立即沿着石板下的阶梯走。
嵌在两边粗砺森黑石壁上的夜光石幽毫地映照出一排往下的阶梯,现在的她,即使没有夜光石、即使遮住眼睛,也能准确无误地走到最底下。
没多久,上空以发亮夜光石为天际的洞穴,在她数完一百八十个阶梯后出现在她眼前;而一下到洞穴,她直接就往中央的高台上去。
整座以洁白玉石砌成的方整高台上,那块冒着凛冽寒气、终年不融的大冰块依然如她上一回、上上一回、她十几年来见过的每一回一样静静地、无言地躺在那里。
就连“他”也一点都没变。
别光坐了下来,然后趴在冰上看着里面的“人”和以往一样,她仍不放弃动脑筋想着要怎样才能把“他”从冰里挖出来。
老实说,她没见过这样坚硬的冰,也没见过这样被封在冰里该死了、却又不像死人的人。
这男人有着和哥哥相比绝不逊色的高大身材、一张俊美得不可思议的脸庞——可他的俊美不是那种惹人讨厌的阴柔,而是颇具凛然威仪的俊美。
看起来,这男人就像只是闭上眼睛假寐,下一刻他随时都会醒来似的——起码别光就有这种感觉。
他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被封在冰中?如果他张开眼睛,眼里会有什么样的光采?他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是怎么样的等等等等。她对他有干百个疑问,也曾傻傻地对着他问——不过当然得不到回答。
她知道将他安置在这里的太后肯定比她多知道一些关于他的事,可惜她不能问——因为太后仍一直以为这个秘密只有她一个人知道。所以,关于这“冰人”的事,她到现在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她确定,这个男人拥有某种强大的力量,因为她确实感受到了。
娘和哥哥都是异能者;娘的一双手可以治愈各种疾病,哥哥则能够与飞禽定兽沟通并且驱动?们;至于她,原本什么能力都没有,或者说她不知道自己的体内也潜藏着异能,直到五岁那年,她第一次闯进这里、无意间与这封在冰里的男人有了不算接触的接触后,她忽然出现了可以控制水的力量。娘与哥哥吓了一跳,但也以为这是因时候到了自然就有的——因为听说他们若承继娘这一边的血统,只要是女子,几乎或多或少都会有某种奇异的能力,不过她哥是特例——但她却清楚地知道,就算不是全部,她的异能也多少跟“他”有关系。
这是她长大后,才渐渐弄明白的一件事。
别光慢慢将左手移至男人的头顶上方,眼睛则紧紧盯住他沉睡般毫无动静的脸上。
一如以往,没多久后,她的左手掌心仿佛被一双看不见的温柔手心轻轻拂过,接着她的肌肤开始发热、发烫,而这热烫像汇成为一股能源似地沿着她的手心窜进她的臂、冲进她的身体内,然后热源继续向上攀,跟着占据她的脑袋。
那热度令她晕眩了下,忍不住闭眸,但很快地,那热度便化成温暖的气流,她感觉到自己好像正被人从体内、从灵魂深处紧紧拥抱着,并且她的意识仿佛就要融进一团什么里面去
她吐出了一口长长的气息,突地张开眼睛。
躺在冰里的男人那完美无匹的脸上凭添了一丝血色生机,而他的浓长睫毛掠过几不可查的颤动
就在这一瞬间,男人令人有着他就快要从长眠中醒来的感觉。
不过,这毕竟只是一种错觉。
他没有张开眼睛,也没有醒来。
就像以往的几百次一样。
每一次每一次,别光也都以为他会真的张开眼睛醒来,可是她每回总是被骗。
别光忍不住握起拳头,用力往他头顶上的冰捶了一下。
“哼!”冰块文风不动,男人也依旧沉睡。她闷闷哼出声。
其实她的心情也已经说不上是期待或失望,反正这种结果她早预料到了。她只是不高兴这男人怎会让她像中毒似地明知挖不出他来,却还是不时想试。
“可恶!我知道你在偷笑!你再笑,你再笑信不信我把你的嘴巴缝起来”就是感觉他嘴角那微微扬起的痕迹像是在取笑她,惹得她更光火。
臭男人!死人就该有个死人的样子,不是死人就该想办法活过来、自己爬出来才对!
“你以为轻轻松松躺在里面纳凉,就会有人善心大发把你救出来吗?”明知自己这样说很蠢,可她就是想发泄一下。
她一直有个错觉,认为只要可以打破这块大冰挖出这男人,他就能活过来了。也就是因为这个怪异又没有道理的信念,这些年下来,她不知用了多少方法、多少工具在破坏这块大冰块上——举凡刀、剑、斧头一切她所能想象得到的利器砍、劈、刺,大冰却依旧不动如山;不但如此,她手上的利器全都坏了,而那块冰倒是连一丝被划伤的痕迹都没留下。还有,用火烧没用、她用她的力量想唤出冰块中的“水”也行不通
总之,她对这块怪冰束手无策。
怪冰加冰人?
嗯,果然是最佳组合!
拍拍双手,她站了起来,低头瞪着他沉静怨言的模样一下,吐了口气。
“算了,今天到此为止吧,反正你这家伙也从来不把我的威胁当回事。”傲然又有些无奈地喃喃自语,接着她俯下身,既狎戏又认真似地对着他唇的位置烙上一记轻印。“晚安啦,冰人。”
如来时般地,她悄悄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