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抬起头,看了那月照树一眼。于是动作就定格在那里。
这并非仅指他“一动不动”。而是说……似乎他整个人在这世界上“停”住了,剥离了。
但草叶仍旧随着微风轻轻摇摆,锦鲤仍在水中浅游。三瓣月照花依然微微荡漾,被锦鲤吐出的气泡推动着,缓缓游弋。
而白衣的先知注视着那一棵月照花树,灰色的眸子里瞳孔缩成一个极小的点。
日曦肃手而立,以敬畏的目光看着木桥上那个身影,手指轻轻握了握。尽管他并不能完全体验到对方的感觉,然而他知道,在这一瞬间、在某种意义上,他看到了命运的轨迹。
这便是……“观察”。
两秒钟之后,先知的身子微微晃了晃——就仿佛大梦初醒。而后他收回了搭在桥栏上的手,略显茫然地转头四顾,又往桥下的池子里看了一眼。
池水当中的三瓣月照已经变成了四瓣,紧紧聚在一处,又仿佛变成了一枝四叶草。
于是他轻轻皱起眉头,喃喃低语:“幸运四叶草呵……”
“观察”已经完成了。
日曦走到桥头,低声问:“怎么样?”
先知似笑非笑地转头看了他一眼:“你知道规矩的。这种事情不能告诉你。”
“我……是问你。”
“唔……我。”先知赤足走下桥来,从日曦的手中拿过那支电话,又在他的肩头拍了拍,“我还好。别为我担心。”
然后他远远走去庭院的另一角,在一张石凳上坐下来,并且拨通一个号码。
“是我。已经完成了。”他摇了摇头,“结果不大好。那个克里斯蒂娜似乎……越来越强大了。她上一次的观察干扰了我,所以有了点偏差。”
“不……我看到的不是亚当。”他抬起头,灰色的眸子里映出庭院之外的火红色晚霞,“我看到的……是血。千百人的血。大地里流淌的血……”
“但你们必须阻止真理之门的得到亚当。它是关键点。”
电话那头的人又说了些什么。于是先知忽然笑了起来:“清晰?这世界本就是一片混沌,怎么清晰?我言尽于此,之后的事情就要交给你们去做了。”
放下电话之前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再次补充一句:“据说你们最近在查我的身份。附赠忠告:不要引火烧身。”
然后他挂断电话,静静地坐了一会之后,深吸一口微甜的空气,低叹道:“倒是好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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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理之门有先知,帝国当然也有先知。不同之处在于,真理之门的先知克里斯蒂娜?海因里希是被那个组织奉若神明的人物。而帝国的先知……没人知道他究竟是谁。
在整整十三年的时间里,特务府一直试图找到他。然而对方“隐身”的功夫出人预料,即便是特务府这样的秘密组织都没法查到什么蛛丝马迹。这听起来匪夷所思,但的确是事实。于是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人们将这归于先知的特有能力——因为他们总能提前预知些什么。
在能力者出现之后的二百年时间当中,帝国一共拥有过三位先知。但也许是因为冥冥之中自有某种铁律,每一段时间里都只有一位先知出现。当上代先知死去之后,第二位先知才会姗姗来迟,继续承担那些肩上的责任。
实际上前两位都一直处于特务府的控制之下,并且为帝国立下了汗马功劳。
他们也许不能像其他能力者那样在战场上拼杀,然而他们拥有更加不可思议的力量——观察。
他们可以预见未来,他们可以模糊地看到一件事情在未来的走向,从而令人们有充足的时间来准备、应对。
对于那些知晓先知这个秘密的能力者而言,这个名字还意味着“幸运”。因为先知们总能预见到某种相对令人满意的结果,令整件事变得更加顺利。
然而这神秘的第三位,似乎对于前两位的那种命运有着天然抗拒。他一直拒绝向特务府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哪怕对方开了无比优渥的条件。但他似乎又的确在密切关注着自己那些同类的前途与命运,因而会使用某个不可思议的通话线路与特务府保持着并不密切的联系。
之所以说“不可思议”,是因为特务府也没法儿根据他的通话讯号找出他的藏身处。
十三年的时间足够漫长,也足以令特务府这样的一个机构对他由戒惧到猜疑、由猜疑到将信将疑、再由将信将疑到目前这样,有限度地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