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记了这些日子以来的心余力绌,他们在最珍贵的温柔中,返回年轻的时光;在那里,他们气力旺盛,笑容亮丽,日子乐观积极。
rem与杏福都看到,老公公与老婆婆的灵魂,由衰老变回青春,怜悯那温柔的微笑,唤回了世上一切最美好的事情。夫妇俩旁若无人,双手紧扣,深情地注视对方俊美的容颜,他们是幸福的。
怜悯什么都能给予,包括青春。谁会了解,原来死亡才是人生最大的悲慈,
rem说:“我做了好事吧。”
死神却说:我只是使他忘记这是一个时间不对的约会。
rem明白过来。
死神说下去:来减低你的罪孽。
rem倔强地说:“这是月日,我不杀人就不能看见你。我要寻回我的libre,你一天不把他交还给我,我就杀下去,这是你知道的。”
死神以坚定的目光凝视她,告诉她:你滥杀无辜,只会令你与你心中的爱距离愈来愈远。
rem悲愤了:“那你要我怎么办?我怎知道如何才能得回我的所爱?”
死神说:你得保护她。
他把手伸直,指向杏福。
杏福心中一慌,瞪大了眼睛。
rem说:“我已朝朝夕夕看顾她,但早晚我会累。”
死神告诉她:她是你的幸福。
rem叹气,然后又摇头:“我知道,纵然我不明白。”
死神说:不要失去她。
杏福再次心中一寒,蹲下来,瑟缩一团。
rem说:“她会不会是赝品?笨手笨脚,又蠢。”
死神微笑。死神一笑,气氛就阴冷起来,虽然,死神的长相俊美如世上公认的美男子,有削薄、寒酷、谪人风骨的气质。死神没答话便转身。随他的身子一转,怜悯首先消失,那双互相凝望的夫妇,也渐次隐没。
当一切归隐后,rem便转身对杏福说:“走吧。”
杏福说:“留一夜吧,这四周连一盏灯也没有。”
rem不理会她,一手把她拉起,把她推到老夫妇的尸体前“不走,就留下来陪葬。”
杏福打了个寒颤,不得异议。但她自觉有义务提醒rem:“死神叫你别再作孽!”
rem笑了笑,神情凄冷:“你教我如何是好?”
杏福理直气壮:“只管保护我,别杀人!你杀人,只会与你心中所爱距离愈来愈远!”
rem没有做声,忽尔,只觉得整件事最无辜的是她;最不知如何是好的其实是她。
她走出了这充满死亡之味的小屋,说了句:“上路吧!”
杏福跟在她身后,见步行步,十分迷惘。
当odin把他诞下来之时,他就知道,天与地又再不一样。
孩子的头从他的双腿之间钻出来时,天色便由蓝变黑,然后,海狂啸,土地上沙泥飞舞,万物有惊异得快将悲哭之态。
他出生了,最特别的一个儿子出生了,他是由odin与他的儿子所生,而不是自行单性繁殖。这个由爱情而来的孩子,odin给他起了名字:runa,意谓天地的神秘。odin知道,一天,他会面临大限,runa会代替他,成为这片土地上的国君。
odin对runa宠爱极了,他给runa最甜美的甘果,给他最有力的同伴,给他最厚重的关注。起初runa如同一切的子民,健康地成长,身体强壮,充满男子的美态,而长相也与odin以及其他于民无异,odin看着,心生安慰,只是他知道runa一定有与别不同之处;既然runa是上天派给他的承继者,他不可能只是万民中的一员。
就是万万料不到,那与别不同,是悲惨的。
runa没有语言的能力,没有认知的能力,没有学习和独立的能力,没有智慧,他是odin的弱能儿子。
odin伤心欲绝,他跪在大地的中央悲哭,头上浮云浮动了三十三遍,眼泪仍然不止,他哭得愁云惨雾,形态萎缩。他的悲伤,煽动了全国于民最深的痛楚,他们无法言语,不能生产,不能进食,都因他们共同的母体极痛,所有子民都陷入了黑洞般的深渊,丧失了生命力。
有些子民甚至死亡。在这国度之内,死亡是陌生的事,但的确而且,有些人的心脏不跳动了,全身冰冷,肌肤发臭,蛆虫由血肉爬出来,在烈日下蚕蚀自己的主人。odin的子民一个跟一个投入死亡的怀抱,在odin的悲伤之中,无可选择地死去,尸横遍野。蛆虫的活动,比任何生态更活跃,odin的国家,成为了蛆虫之国。
odin在大地中央的悲哭,哭得土地也变得柔软,在土地变成洼地之时,就有尚在人间的子民前来进谏他:“我们的父亲、母亲、国君,在你的哭泣下,我们已相继死去,现在只剩下二千人。你的哭泣,成为了最狠痛的武器,我们都抵抗不了。”
odin知道不能再哭了,他花了很大的力气去抹走泪水。望着他的子民,他知道自己不能比他们更脆弱;他们有生存意志,他的意志就要比他们强一百倍。他是他们一切之源,怎可以教他们伤心失望。
一国之君,就要拯救国家。
odin思考了许久许久,探索着智慧该往那哪找寻。没有书本,没有任何文明的知识,他所知的都是大自然的叫唤。odin往草丛中寻找,往泥土中寻找,往果子中寻找,往水中、风声中、微雨中、花香中:大自然的生命,蕴藏着智慧,odin知道,他一定能找得到。
runa不说话不思想,有时候会傻笑和发脾气,更多时候望若天际痴痴地低吟出声音只有他一人才明白的声音。odin凝视runa的背影,忍着眼泪,从后拥抱他,他为他所缺少的深深感到悲哀。然后,runa突然心情兴奋,他的头左摇右晃,这摇动,带出了节奏,连绵不断,随着摇晃的头部,就像在歌颂生命,又似在为漫天的清朗谱一首歌。
忽然,odin就明白了,智慧,就在头部之内。既然runa头内有节拍,头内就有制造节拍的智慧。odin轻抚runa的头颅,激动的眼泪就流下来了,他知道,他已找到了。
但如何能增加runa的智慧?odin能够想像的,只有一种办法:当身体欠缺体力时,就张开口吃。吃什么,吃一些可以马上补充体力的东西。
头颅内欠缺了重要的东西,自然就是吞下其他人的头脑作补偿。
odin告诉子民runa欠缺智慧的原因,大家无不惊奇,然后他又告诉他们补给智慧的方法,子民听罢,就沉默不语了。
良久,其中一名俊美的子民踏出一步,告诉odin:“请占据我拥有的。”
odin咬了咬牙,低下头,目光内充满无尽的感激。
这个子民的头颅被割开来,脑袋被掏出,煮熟后给runa吃。当全国子民看着runa把同类的脑袋吃下之际,他们的心情是充满盼望,目光闪亮,希望runa从下一秒开始就能说话,表现出智慧。
runa看似享受美味的晚餐。他吃完就很睏了,他要睡。
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行动表现他拥有智慧。全国子民都垂下头来,伤感地叹息。
然而odin相信,只要服下脑袋,智慧就能生长。杀掉一个子民,然后用他的脑袋烹调给runa吃,odin知道,终有一天,runa就能长出智慧来。
日复日,一个又一个的脑袋被runa吃下,但他依然不言不语,他活在一个意识含糊的世界中。
odin伤心极了。然后,runa的其中一个兄弟对他说:“听说远方有一样名叫幸福的东西。”
“幸福?”odin疑惑起来。
“幸福就是没有痛苦之意。”他回答。
odin听后豁然开朗,他已幻想到那种美妙:不再被runa的智慧困扰,所有痛苦便会消失,国家兴旺,没有忧虑,就是幸福。
“得到幸福,runa就一定能拥有智慧。”odin下了决心,一定要为runa找到幸福。
听说又听说,幸福原来由一名穿红衣的女郎带领着,这名女郎保护着幸福穿州过省,走过世上大小角落。odin知道,从今以后,他与他的子民,就朝这幸福进发;幸福,一定要得到手。
一天,杏福对rem说:“libre个性是怎样的呢?”
rem走在她跟前,没有打算回答她,她不准备与别人分享她的爱情故事。
杏福说:“我的阿字很棒哩!成绩年年第一,他把他懂得的全都教我。”
rem想了想,忽然停下来,转头对她说:“小心他吃掉你。”说罢,她又回过头去,往前走。她记起了nager,他教晓她一切,然后就打算把她放进胃中。
杏福惊奇地回应:“怎可能!”然后,她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说:“你一定经历了非常可怕的事情,要不然怎会如此悲观?你的不人道,是为势所迫吧!一个爱你的人怎会吃掉你?rem,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给你幸福--”
rem一边听着,眉头便不住皱起,她不喜欢被看穿的感受,不喜欢别人猜测她。这一次,她转头,伸手便掴向杏福,动作与目光都凶狠。
杏福掩着脸,觉得非常无辜,尖叫:“我是在善待你!”
rem向她吐口水:“谁稀罕!”
杏福的忍受能力终于到了极限,眼角流下眼泪,说:“你这个人无葯可救,有人对你好,你也不珍惜。”
rem起脚就往杏福身上踢,踢到杏福的小腿上,杏福痛得跪了下来。rem狠狠地对她说:“我的事与你无关!你这种低程度的人,最好别惹我!”
杏福以泪眼瞪着rem,不知再说些什么才恰当,忽然,她也气馁了。
rem随手一指,喝道:“你走!我不想再见你!我什么也不要了!我只想你消失!”
杏福吸一口气,站起来,一拐一拐地朝rem指着的方向走去,头也不回,她也生气了。只不过,想对她好;只不过
一边走一边摇头,杏福又气愤又伤心。“有骨气的,就一生一世也不回去。”她自言自语,愈走愈远。
她走着走着,才发现这里四周都是山路,而且山地贫脊,只有寥寥数株树,她连这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一直以来,是rem带路,两人四处为家。
然后,朝左边望去,那株树上给有黄色的果实,杏福不其然走上前,摘下一颗果实,放到手中,继而,她惊奇地发现,原来这是一颗杏。
“杏!内有杏仁,rem从来没有吃过杏仁饼,我大概可以为她制一个一
是的,刚才发誓不再理会rem,不再回去她身边,现在心念又转了,杏福满心都是rem那吃到杏仁饼的情景。rem连杏仁饼也未吃过,rem很可怜。
杏福脱下外套,把她摘下来的杏包起来,她甚至在想,要多少颗杏才足够造一块又大又香的杏仁饼。
杏福的身后传来这样一把声音:“你就是幸福吗?”
她转头,讶异地看见两个一模一样的男人,他们有非常俊俏的脸,强健的身型,典型的白种壮男模样--金发蓝眼。
眼见这两个人气质敦厚,她便回答他们:“是的,我就是杏福。”
如此这般,两个男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就把杏福抬起来。娇小的她被搁在男人的肩膊上,挣扎也没用,他们已步履轻盈地指着她走向该走的方向,为rem摘下的杏,跌得满地都是。
杏福知道了,被争夺掳走的日子要开始了,也忽然明白,她是需要rem的,她根本不能保护自己。rem虽然性情乖戾,经常虐打她,但能保护她。
后来,因为挣扎,她被两个壮男打至晕眩了,也被蒙上眼罩,被抬到一个不知名的地方。醒来之时,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宫殿之内,石造的墙,拱形门框,虽然并不金壁辉煌,但就如置身于童话故事中的无名王国,气质拙扑又神秘。
杏福在大床之上,床边有四条大木柱,柱上垂下白纱。她随意朝石窗外一望无际的景象看--大草原,然后是整齐的村落,鸟在飞,天清蓝,就如想像中的远古童话境地。
这是哪一国的神仙属土,杏福从床上走下,靠到窗前观着。然后,有人叫唤她“幸福--”
她转头,便看到把她抬回来的孪生兄弟的其中一个,她对他说:“这是什么地方?”
那人回答:“这是odin的王国。我们的国王odin正有请。”
杏福便随他往前行,她说:“你刚才把我抬回来时很不礼貌哩,你会不会道歉?”
那人却没有回话的意思。杏福步出房间便感到愕然,怪不得他不回答,他或者未必是那个人。这地方,所有人都一模一样--五官、身型、气质,像工厂生产出来的玩具制品一样。被领着而走的一段路说长不长,但也目睹了数十个国民,每个都如出一辙。
太奇异了,杏福立即精神百倍,也想起阿字,以阿字的好学,他必然会朝基因这元素探索,追查令所有生物也同一个模样的原因。
来了两个侍卫,他们把杏福锁到一张木椅上,杏福的双手被扣上手镣,与木椅的椅背扣在一起。
继而,她听见略为沉重的脚步声,她知道,该有一个与众不同的人出现。最后,她看见他的不相同之处只是在于衣饰不同,他披着一袭红长袍,但五官、身型、发肤与其他人一模一样,他坐上王位,与杏福的距离约有二十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