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东征

bsp; 李自成此时才表露出来了自己的烦恼，喝了一口茶，将茶杯狠狠的放在了桌子上，溅出的水渍弄湿了一大片地图。

    “陛下息怒！”牛金星赶紧恭声劝道。

    “陛下是在为东征烦恼吧？”宋献策比较会察言观色，出征前后，李自成虽然一直都表现的云淡风轻，自信满满，但是宋献策通过李自成的眼神，还是看出了李自成对于东征是充满了担忧的。

    “为着鼓舞士气，朕在将士们面前总是面带微笑。倘若不是吴三桂不肯降顺，朕已经在北京登极，成为大顺皇帝了。朕知道将士们一则都很辛苦，二则去山海卫同关宁兵作战都有点害怕，至少说士气不高，所以朕不能不用微笑或轻轻点头，给他的东征将士们一点无言的鼓励。但是朕的心情是十分的沉重的，此战非打不可，但是朕对于胜败真的毫无把握！”

    李自成的五万关宁军可以说是至锐，这支军队是大明东面战场最精锐的一支部队，其中的四千关宁铁骑，是弓马娴熟的满清军队都害怕的存在，李自成对于和吴三桂的战斗是真的没有一丝把握。

    “献策，自从崇祯二年起义，至今整整十六年了。这十六年中，朕身经百战，出生入死，可是很少像今日出征这样心思沉重。你是我的心腹重臣，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宋献策回答：“臣虽甚愚，但是忝为陛下军师，且蒙皇上隆恩，倚为腹心。今日御驾亲征，圣心沉重，愚臣岂能不知？陛下出征之前，臣曾经几次谏阻，也只为深蒙圣眷，欲在关键时候，直言相谏，以报圣眷于万一耳。今日已经东征，若再犹豫，必将影响士气，故臣考虑倘若战事不利，如何能够使局势不至于不可收拾。”

    李自成明白宋献策考虑到战争不利，而且考虑到很不利，考虑到局面甚至坏到不可收拾。他的心头更加沉重，在心中暗想：可是人马已经出动了，未见敌人，匆忙退兵，会使天下耻笑，处处叛乱，整个大局溃烂，陷于不可收拾之境。

    李自成沉吟片刻，对李自成低声说道：“献策，会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么？我想，吴三桂顶多只有五万多人马。万一我们去山海卫作战不利，可以全师而退，还不至于使大局不可收拾。当然，出师不利，不但会大损我军士气，也会大损朕的威望。朕的心头沉重，不过为此罢了。”

    “不，陛下！臣所担心的不是吴三桂的关宁人马，而是担心东虏的八旗兵乘机南下，截断我军退路，或乘虚进犯北京。”

    李自成说道：“献策！我在西安出兵前并没有将东虏看成一件大事，只认为它历年来见明朝十分虚弱，所以几次兴兵南犯，如入无人之境。如今它见我军强大，所向克捷，直趋幽燕，攻破北京，必不敢轻易南犯。等朕到了北京之后，起初也很大意，后来因为看见吴三桂竟然不降顺我朝，又得探报，知道东虏正在调集人马，分明是有意南犯。到这时，朕才想着必是吴三桂知道东虏将要南犯，所以他敢凭着山海孤城，决不降顺。既然局势如此紧迫，又如此险恶，怎么办？朕只有先东征山海，打败了吴三桂，然后对付东虏，所以不听你与李岩的谏阻，决计出征。”

    宋献策说道：“陛下确实英明，只是臣担心已经来不及了。”

    李自成大吃一惊：“怎么来不及了？！”

    “从崇祯二年以来，东虏几次入犯，都是从蓟州、密云一带进入长城，威胁北京，深入畿辅，横扫冀南，再入山东，饱掠而归。臣担心我军正与吴三桂相持于山海城下，东虏精锐之师已经来到北京近郊了。”

    “会这样快？”

    “长城自山海关至居庸关，绵亘一千余里，为隆庆初年戚继光亲自筹划督修，分为三协十二区，分兵防守。万历中年以后，防御废弛，后来更没有兵将驻守。崇祯年间，东虏几次南犯，都是从蓟州、密云一带，找一个无兵防守的口子，自由进出。我大顺军虽然攻占北京，却无兵防守长城。蓟州、密云两州县，何等重要，不但无兵驻防，连州县官也没有委派。一旦有警，无人禀报。我们如瞽如聋，必将措手不及。”

    李自成不觉脊背上冒出汗来，只是因为他没有忘记自己的皇帝身份，仍然保持着庄严冷静的神情。他忽然记起来，前几天来献策谏阻他御驾东征时曾经说过一句话：“吴三桂西来对三桂不利，皇上东征对皇上不利。”如今道理分明，他恍然明白，原来此次往山海卫御驾亲征，实为失策。但是大军已经出动，怎么好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