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到鬼谷的竹楼前时,只见丽娘已经昏在地上,头上插着三根银针,鬼谷蹙着眉一言不发地负手立在一旁。
如意见此情形有些不解,而丽娘的手下都是一副了然的神情。匆匆被抬着赶来的苏睿卿则小声地替如意解惑,“丽娘有病。一种间歇性的狂躁症。师兄治了很多年都没有治好,只能临发病时靠药物抑制。”
这时鬼谷的声音冷淡的响起:“把这些人看押起来,其他人都散了吧,安平你留下。”起初丽娘的手下还想反抗,后来见确实不敌,而且少主也在,就都乖乖的跟着走了。
待人都走了以后,鬼谷却久久不言,虚无的望着某一点怔怔地出神。而如意也不打扰,望着地上躺着的丽娘出神。
日头已经由东转到正中,天气越来越热,晒了一会后背便有些汗津津的。鬼谷这才回过神来对如意说道,“进来说吧。”随手提起丽娘进了竹楼。
鬼谷坐在蒲团上有些内疚自责的说道:“我也没想到最后害死你母亲的居然会是因为我。”鬼谷顿了顿接着说道,“他们都以为我不收女子为徒是为情所伤,都以为这个情是我师妹。其实是师妹喜欢我,然后容不得我与其他女子亲近,后来师父发现苗头不对有走火入魔的征兆,强行将师妹带回山上,师妹怀恨在心,下毒毒害了师父,盗走了所有医书,我赶去时为时已晚。”说完懊恼不已。
如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是师父的过往,惨烈而又血腥,不幸的是又牵扯到了母亲。如意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不是就会变得偏执,可以那么疯狂,那么决绝,得不到就要毁灭。想想就觉得浑身鸡皮疙瘩,如意觉得这不是爱,而是一种病态的占有。没有自我,没有灵魂,使自己变得可憎可怖。如意有些怜悯的看着丽娘。
鬼谷站起来走到竹榻边伸手拔掉丽娘头顶中间的一根银针,丽娘悠悠转醒,她又做了一个冗长的梦,相似的梦境,不同的结局,最后师父死了,是她亲手杀死的。想到此,丽娘眼里不自觉的涌出了泪水,待哭过她才发现屋里另外的人,师兄,还有和那个女人相似的人。
丽娘在心里自嘲的笑了,那个梦自始至终都是她一个人的,不曾在师兄心中停留半分。
丽娘心中从未像现在这样清明过,她记起了自己做过的那些错事,她最对不起的人便是师父。师父那么疼她,明知道她下了毒,还在尽力的劝导她,希望她回头。只是那时的她已然入魔。
“师兄,你杀了我吧。”声音低沉沙哑,但少了几分阴冷,丽娘低垂着头不再看向别处。
“丽娘我只想知道我母亲当年是如何死的?”如意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
丽娘抬头端详了一会如意才低低的说道:“你母亲当时确实是得了严重的风寒,但还不致死,我在药里掺了毒,要杀要剐都随你。”
如意证实了自己的猜想,便不再看她,转头对鬼谷说道:“师父,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按着你最真实的心意去做就好。我去外面走走。”
鬼谷心中愕然但面上未显,最真实的心意吗,确实让他亲手了结师妹的生命他下不去手,那毕竟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亲人,即使她做了很多的错事,甚至杀了他最敬爱的师父,但是他还是下不去手。
丽娘也错愕的望着如意离去的身影,她并没有找她报仇,只是要知道真相,这人是无心还是真的心大如此,杀母之仇说放下就能放下。
丽娘又转头看着低头沉思的鬼谷,这眉眼,这身风华,这个男人是她从小喜欢到大的,她又怎么会看不出他的犹疑。可是即使师兄有心放过她,她又怎么能面对他,面对死去的师父。那么多条生命鲜血淋淋的恒固在面前。
丽娘低低的叫了一声:“师兄。”随着眼波流转,渐渐地泛着晶莹,“我这些年做了那么多的错事已经无法挽回,我不奢求师兄的原谅。但我想去向师父赔罪,希望他有朝一日能原谅我。师兄能把我葬在师父坟旁吗?葬在我们的山涧。还有这块六角灵石还给你。”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六角形蓝色水晶石递给鬼谷。
鬼谷恍然地接过晶石,原来这颗晶石在丽娘手里。想的出神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再看丽娘已经抬臂挥向颈间,袖袍间闪着森森冷光,鬼谷一看不对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鲜血已经顺着丽娘手握的匕首汩汩地流了出来。
鬼谷一个健步半抱着丽娘,将一个绢帕按在丽娘的颈间,“丽娘,你这又是何苦呢。”
丽娘已经说不清话,但还望着鬼谷,“师兄…能……死在你……怀里……我已……知足。”匕首哐当掉落在地上,丽娘的手臂无力的垂了下来。
一个生命的消逝转瞬之间,鬼谷有些茫茫然。他也说不清自己是不是真的想她死。儿时的一幕幕又回放在眼前,那个娇憨活泼的女孩是怎么一步步变成了这样了呢?
接下来的几天鬼谷失踪了,他们谁也不知道师父去了哪里。
如意是最后见过师父的人,但是谁来询问,她都闭口不谈。如意隐约猜想他们回了他们的山上。
到了第五天,师父又悄无声息地回来了,放了丽娘的手下,但是丽娘却再也没有出现,但也没有人敢询问丽娘的下落。苏睿卿悄悄地问了两次,如意也都只是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