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放弃。
默默的跟在那人身后,无念依旧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也许他想要的只是一个答案,一个解开他此刻迷惘的答案。他真的需要有人指点,他不知道如何找到自己的家乡,可这只是他一个人的意愿,他还有很多追随者,他们的愿望都承载在他身上,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做,不知道如何去做,原本喜欢炫耀收了这些人,而此刻变成了不知道怎么继续走的包袱,而这包袱却是他不能扔掉的,正如他不能放弃希雅一样。
穿过荒野山林,原本的光亮已经消失,夜晚悄无声息又急速的到来。那人走在前面,他们跟在后面,所有人都默不作声的走着,直到走到了一处用木头钉的篱笆小院前。众人只见这隐藏在深山中的院落,门前小桥流水潺潺的声给却让这个夜更加宁静,过了小桥推开了院门,里面突然蹿出了一个黑影。无念赶忙挡在希雅身前,但见原来是一只小狗摇头晃尾的站在那人身前,那人蹲下将小狗抱起,然后走进了院落。
无念等人看了看,见主人没有邀请的意思,但也没将门关上,无念踏步走了进去。院落很小,他们行走的道路两边一面听到了咯咯声,像是鸡舍;另一面则空着,也许是菜园或是什么。径直走到小房子前,也同样是木头搭建的木屋,那人打开门走了进去,点着了一盏油灯,这时跟在后面的人才看到了房间的里面,他们进入的厅中只有一张桌子,上面放在一只壶和一个茶杯,旁边摆着一个凳子,里面则是灶台还有木头钉的橱柜,干净又整洁,另一面则是他的卧房,里面看不清什么样。
那人进了屋将小狗放在地上然后坐在桌子前拿起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掉,然后走到灶台前忙活起来,似乎是要给自己做一顿晚饭。一直都没有搭理无念这些人,没有招待,似乎当他们是隐形的一样。几人站在那里有些尴尬,但无念却将那凳子拿过来让希雅坐下,他和勒科莫利鲁二人站着,等着那人做饭。无念舔了舔口唇,将那壶拿了起来向自己口中倒去,本以为是茶水,可是入口却只是白水,不过很甘甜,饮了一口后让希雅张开嘴,他也给希雅倒了一口,但却大半洒在了外面,希雅一下喷了出来,捂着嘴两人哈哈大乐。
瞅了一眼那个人,见他依旧当他们是空气一样,无念将水壶递给勒科莫利鲁。这位草原汉子可没他们那么小心翼翼了,对着壶嘴就喝,一路上费劲了口舌,他的嗓子快冒烟了。不过忽然,那人转了过来,直直的盯着勒科莫利鲁手中的壶,勒科莫利鲁一愣赶忙拿开,看了看那人又看了看这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看,不是他的宝贝吧。
“家里只够一个人的糊糊,各位还是请吧。”
几人互相看了看,这明显的送客了,希雅从凳子上起来就要离去,但却发现无念似乎是没听到似的,依旧在房间里四处看,其实房间里什么都没有,朴素的要命,根本没什么稀奇的事物。那人也站在那里看向在屋里巡视的无念,见其似乎发现了很有趣的事儿盯着一个东西看,嘴角翘了翘依旧没有言语。
“这泥巴小人是你捏的?”无念指着放在不起眼的角落里一堆泥巴捏的小人问道,这时希雅和勒科莫利鲁才发现房间还有这么些东西,听无念说也走了过来,只见那些小人形态各异,借着微弱的火光面部表情也能看到,一个个的栩栩如生。
“如果别人捏的也不会在此。”那人淡淡的道。
“为何这些小人形态如此惟妙惟肖?”无念没有回头接着问。
“因为他们都有一颗心。”
“他们的心是百姓的心,还是达官贵人的心。”
“百姓与达官贵人的心同样是肉心,他们也全都是泥巴的心。”
“是肉的心好还是泥巴的心好?”
“泥巴的心。”
希雅和勒科莫利鲁奇怪的看着二人奇怪的对话,一问一答说的什么心不心的二人根本听不懂。但见二人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只能站在一边倾听。
“为何肉心不如泥巴心?”
“泥巴心心里只知活着,活得简单而快乐,肉心不止活着,还要有许多欲望,所以肉心不如泥巴心。”
“那先生是肉心还是泥巴心?”
“泥巴心。”
“先生因淡薄无情而为泥巴心?”
“正是。”
“你在欺骗小孩儿吗?还是你只是在欺骗自己借而欺骗别人,如果你的心是泥巴,那我的心就该是石头了,可我的心是流动着血液的肉心,所以先生在骗人。”无念终于转了过来,微笑着看着那人,而那人也看向无念,薄薄的嘴唇抿着,两人就这样对视。
希雅与勒科莫利鲁两人听得一头雾水,虽然勒科莫利鲁猜出了一些,但是这中土人谈话的方式太奇怪了,他也只是隐隐的猜出什么,却还是不懂其意。
“你和你的家人要做什么?”过了片刻那人开口,还是这段话。
“我说你敢听吗?”
“你说天子驾崩我也敢听。”两人反了过来,这回是无念说那人听了。
“我要这天。”无念抬起了头,似乎穿过屋顶看向天穹。
那人先是愣了愣,然后看向眼前的这个少年,似乎这一刻,眼前已不再是那个不知道前路的调皮少年,而他说的话可以肯定就是他的心里话。那人再次看了半天,看着眼前这个他这一刻不懂的少年,薄薄的嘴唇张开,笑了一下,然后接着还是笑,最后到大笑。无念也突然跟着笑,发自内心的大笑,二人的笑都是同样的,不是开心不是自嘲,而是真真正正发自内心的笑。
希雅和勒科莫利鲁看着这二人突然间的大笑,两人也跟着笑了笑,但是二人的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爽朗,笑声中充满了豪迈,不知何故让他们想到了在大草原的长啸,是那样的痛快,那样的舒畅。四个人都在那里笑,似乎不笑的只有那抬头看着这奇怪的四个人类的小狗了,一时间在这个篱笆小院中充满了各种各样的笑声,笑声传到了外面莫名其妙的响马耳中,传到了山林中、传到了天空、传到了遥远的苍穹。
“先生可愿教我?”无念拿起桌子上唯一的水杯倒满了水,而后恭敬的跪在地上,如敬师般敬上。
“这次我受着了,而后恐怕要跪伏的人是我了!”那人接过水杯一口饮尽,然后一下跪在地上将无念扶起“君臣之礼不可乱,上下之礼不可废。”
勒科莫利鲁是没听懂,不过希雅是听懂了,什么君臣上下,难道这人也要追随无念了,他要辅佐无念为君?见那人一改先前的冷傲,此刻恭恭敬敬的,不知道无念和他刚才说的肉心泥巴心怎么让他有这么大的转变。如果勒科莫利鲁听得懂的话,相信他能猜出一些,不过现在他只是听懂了一些,全靠猜。
“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无念即使起身后仍然恭敬的躬身拜道。
“侯爷不以草民出身贫贱,又不以草民无情冷傲,才值得草民学习。”那人也躬身道“侯爷还不知草民名号,草民名叫柏易,乃邺城人士,因邺城家已被毁,所以躲到这山野之中。”
“又是邺城人士?此地真乃灵地!”无念感叹一声。
“还有邺城中人?”那人诧异的问道。
“一位叫景仁的人,背母从军。”无念将景仁的事与其说了一下。
柏易听着这位景仁的故事,一阵唏嘘不已,想他也是有家人的吧,不过都倒在了哈里克的屠刀下。见众人都站着,唯一的凳子空了出来,他索性一抖衣襟盘膝做了下来,然后邀请无念也坐下。无念一看,哈哈一笑,与勒科莫利鲁一起坐了下来,只有希雅要坐下却被无念指定坐在凳子上,天冷虽然地面是木板,但也怕她着凉了。
柏易与勒科莫利鲁说了一句草原话,然后转过来看向无念“这位将军能追随您可见您的德行值得我学习,而我也会将我所懂的一切说与您听。”
“先生请说。”无念激动的道,他真的很希望这位柏易先生能指点他的路,为他指出一条能走下去的明路。
“传说中的三圣也是人类,他们脱离不了这片大陆,洪霸幼年时”柏易与其讲一些过往,通过一个个例子为无念指出他所要走的道路。
无念在一旁聚精会神的听,不时的插口与其一起讨论,最后希雅也插了进来,翻译成了草原话给勒科莫利鲁听,三人共同听着柏易的讲解,越听越是激动,越听越是觉得此人深不可测。他并没有告诉无念要怎么去做,但他列出了很多条路让无念选择,并且自己的分析每条道路的优劣。
如同他们之前讨论的一样,第一步无念回去受封,而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原来此次征兵并不是为了搀和草原,更大的几率是要打内战,而无念就有可能是戎郡出征的帅,从他的爵位,从他名望都是三个人选当中的一个,当然不包括失踪的二王子,如果他回来,肯定会是最佳人选。
这一步柏易一定要让他取到帅印,甚至不惜花费重金,可是最富有的响马那点少的可怜的积蓄根本什么都不够,最后只有提到了公良杰,就在此时无念才想起了公良杰和蒙库达他们还等在酒楼里,而他们谈着谈着都忘了时间。听说公良杰邀请无念几人去喝酒,柏易也不管有没有邀请,就当白天公良杰的奚落无事一样要求前往,无念赶快让门外的响马让出了一匹骏马,众人在夜空下向着泌阳城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