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金阳钟迅速探手,一把将他拉住,沉声道:“翔儿,稍安勿躁,追不及了。”
果然,那漆黑大船退离岸边,芦苇大火也已熄灭,激流澎湃的江水中,隐约传来阵阵冷笑之声,分明已在数十丈以外。
高翔切齿恨道:“好个言而无信的老匹夫,原来所谓以花换人,只是一个借口,根本就没有丝毫诚意”
金阳钟叹道:“岂止以花换人是个借口,甚至今夜约会,全是那老匹夫的圈套,其目的不过要诓我们离开客栈,以便他下手劫夺四盆毒花。”
高翔惊道:“咱们赶快回去吧!别让凤仪世妹吃了亏。”
金阳钟道:“风儿武功不俗,加上老骆,大约还不致失手,但你刚才一时激动,透露了你爹爹仍在人世在消息,这却是大大的失策。”
高翔垂头道:“侄儿只想将计就计,假说已有解毒妙法,欲令老贼莫测高深,想不到他满口仁良,竟是个无耻的匹夫。”
金阳钟感叹道:“话已出口,追悔也来不及了,老贼此去,必然会加速赶人川中,青城隐祸不远,咱们不要耽误时光,早些回店再作计议吧!”
两人仰望天色,五鼓将近,连忙展开脚程,离了禹王庙。
回到无升客栈,东方天际已微曙光。
高翔心里焦急,当先纵登屋顶:回目一望,客栈中竟一片宁静,房中灯光犹在,只是房门大开,金凤仪正提着长剑,不安地在门前徘徊。
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双双飘身而下。
金凤仪一见两人归来,喜出望外,急叫道:“你们回来得正是时候,赶快去,城北三里,有一片柳树林,天亮之前一定要赶到,快些!快些!”
金阳钟和高翔猛吃一惊,都出了一身冷汗,异口同声说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金凤仪不细说,只顾催促道:“别问原因,你们快些去接人吧,迟了就来不及了。”
高翔如坠五里雾中,讶然道:“世妹把话讲清楚一些,去接什么人?向谁去接人?”
金凤仪顿足道:“唉!叫你先别问,详细情形,一时也说不清楚,反正你们快些赶到那片柳树林去,自然有人援救师姑和马大哥、阿媛妹妹出险,约好是天亮以前,请你们早去接应。”
高翔听说是接应母亲等人出险,登时惊喜交集,也不再多问,回头便奔,金阳钟微微一怔,紧接着也纵身而起。
金凤仪追到院中,仰面叫道:“记住了,城北三里,一片柳树林,别弄错啦”
高翔漫应一声“知道了”人已射出十丈之外,和金阳钟一先一后,恍如星丸飞射,迅疾向北而去。
金凤仪目送二人去远,天色不过五鼓刚半,不期长长嘘了一口气,喃喃道:“还好!时间还赶得上”
突然,身后一个阴恻恻的声音接口道:“好什么?说给我老人家听听。”
金凤仪霍地转身,手中长剑绕身划了半圆弧形,扭头看时,不觉倒抽一口凉气。
原来院落阴影之下,不知什么时候已并肩立着两个妇人,一老一胖,赫然竟是独眼鬼母骆天香和她那怀抱毒婴,擅使毒物的臃肿媳妇陆群仙。
金凤仪惊魂出窍,忙不迭横身挡住房门口,花容失色,沉声喝道:“你你们来干什么”
独眼鬼母骆天香干瘪的嘴唇一掀,露出一口稀朗的黄牙,桀桀笑道:“金阳钟好大的架子,匆匆来,匆匆去,连客人也没有招呼一声,老婆子倒要问问他又在于什么?”
陆群仙抱着婴儿,皱眉接口道:“婆婆,主人不在,咱们就进房里等他一会吧!夜尽露水重,当心孩子会着凉的。”
鬼母点点头,道:“说得是,咱们远道而来,总不能叫咱们站在院子里等他,走!到房里去坐一会吧!”说着,柱拐叮叮,直向房门而行。
金凤仪紧一紧手中剑,大声喝道:“不行!你们不能到屋子里去!”
鬼母独眼一翻,冷冷道:“为什么?敢情你是不招待咱们?”
金凤仪脑念飞转,心知不能用强,忙堆笑脸道:“不!我爹爹只去一会儿就回来,你们要找他老人家,就请在这儿略等片刻,我去搬几张椅子来,陪你们坐坐可好?”
一面说着,一面迅速退人房中,取了两把椅子,正待送出门外,哪知一转身,却见鬼母婆媳早已直挺挺立在房门之内了。
金凤仪心头一震,手一松,两把椅子砰蓬又落在地上。
陆群仙连忙拍着孩子,说道:“轻一些不行吗?人家小孩子刚睡着。
鬼母游目四处张望,阴笑道:“难得!难得!堂堂金庄主,竟舍华屋不住,老远跑来,住在这种简陋的客栈里,单说这份心意,就实在太难得了。”
精目一抬,又问道:“大小姐,你们这般急急远行,听说是带了四盆能解百毒的奇花,这件事,大约不会假的罗?”
金凤仪深知这婆媳二人都是难缠人物,既已被她们撞进外室,唯一的办法,只求能将她们挡在外间,拖延到父亲和高翔返回,再合力对付,听了这话,忙横剑挡住内问房门,勉强笑道:“老前辈不要受人利用,咱们是入川去看望一位父执,哪儿有什么解毒的花儿草儿”
鬼母吃吃笑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大小姐,你年纪轻轻,怎的也拿我老婆子当三岁娃儿哄呢?”回头问道:“群仙,你嗅到什么异味了没有?”
陆群仙耸耸肩,道:“还用嗅么?满屋子都是罂粟花香,只是,罂粟虽毒,却不是解毒的东西,这香味好怪,其中似乎另外挟着旁的味道。”
鬼母哈哈大笑,道:“傻丫头,其中自然还有旁的奇珍异物,否则,就凭小杂种在开封普陀寺那一泡尿,天下又有几人解得。”
陆群仙道:“我倒真想见识见识。”
鬼母笑道:“那容易,花儿就在房里,金大小姐又是挺好客的,趁庄主还没有回来,你只管进去见识一番。”
婆媳两人自说自话,那陆群仙果然摇着一身肥肉,贼眼兮兮径向内室行去。
金凤仪无奈,只得把心一横,沉着脸道:“请二位放尊重些,我爹爹不在,卧房内室,岂能乱闯?”
陆群仙扫帚眉一扬,脸上肥肉一阵抖,呷呷笑道:“哟!大小姐何必这么认真?难道房里还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一句话未完,金凤仪粉面一绷,娇叱道:“住口!我敬你们是前辈,处处以礼相待,希望你们嘴里放干净些,金凤仪可不是好轻侮的人。”
鬼母吃吃笑道:“金大小姐,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呢?老实说,咱们也是看在你只是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家,不便动粗用强,不然,咱们要进去看看,谁又能拦得住?”
金凤仪见不能善罢,索性豁出去了,凤目一瞪,反唇相讥道:“金凤仪也是看在骆大娘乃是武林尊长,才如此敬让,不然,早请二位退出这间屋子了。”
鬼母笑容渐敛,阴恻恻道:“看来不扯破脸,大小姐不会让咱们瞻仰一下庄主妙绝人间的奇花了。群仙,你就失礼一次,看看人家能不能撵咱们出去。”
陆群仙咯咯一阵大笑,应声道:“啊!好香!真是该进去瞻仰瞻仰。”口里说着,脚下迈步早已欺近门口。
别看她身材痴肥臃肿,貌若村妇,这一施展,身法竟轻灵迅捷无比,衣袂飘扬,一只手业已撩向门口垂帘。
金凤仪娇叱一声:“退开!”长剑一挽寒光乍现,直向她兜头洒落。
陆群仙想不到面前这绮年玉貌的少女,竟有一身惊人的剑术,心头一颤,霍地低头,扬掌、缩腿,肥大的身子,倏忽倒退了三尺六七。
饶是她退得快,及待定下神来,头上银钗已被削落,左手袖口,截断一大段,夜风穿袖而入,出了一身冷汗。
鬼母桀桀笑道:“傻丫头,人家是堂堂金家庄庄主的千金,家门绝学,举世无匹,你不用些功夫,哪里闯得进去。”
陆群仙被她一言提醒,怪笑一声,道:“是啊!要是连个黄毛小丫头也斗不过,干脆回家奶孩子是正经。”
话声方毕,摇头一摆,满头枯发顿时披散开来,只听挣挣两声轻响,头上半截银钗,滚落地上,顿时爆裂,发出一缕淡淡的清烟。
那清烟被夜风一吹,顷刻四散,金凤仪只闻到一股带腥臊的气味,脑中立感晕眩,险些连晚饭都呕了出来。
急忙连功调气,长剑一抖,直向陆群仙胸前戳去。
陆群仙一声怪叫,侧身避剑,飞起左足,弓鞋头端铮地又是一声轻响,宛如喷泉般射出一股黄色的汁液。
金凤仪见她浑身是毒,几乎举手投足,都可施放毒物,心里又惊又恐,紧咬银牙,将一柄剑使得风雨不透,舍命守在房门。
那陆群仙一手抱着婴儿,仅用一只出招攻敌,但却稳居上风,半分也不吃力,只见她全身上下内外,无论指尖、鞋头、耳坠、饰物,凡是能用的东西,尽都蓄藏着毒烟、毒针、毒液,身躯略动,毒器飞射,错非是金凤仪,换一个人,早就伤在她手中了。
激斗近三十招,金凤仪渐渐觉得内腑翻涌,一口真气凝闭不住,手里长剑越来越重,招式缓慢,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独眼鬼母冷冷喝道:“群仙,还不趁早下手,真要等金阳钟回来多费手脚吗?”
陆群仙情急之下,将婴儿往背上一搭,腾出右手,双掌交挥,威势陡增数成,呼地一掌拍中长剑,金凤仪真气略散,匆促间又吸进一口毒烟,两眼一黑,咕咚栽倒在门边。
鬼母叱道:“先取毒花,那是你师姑要的。”
陆群仙应了一声,掀开门帘,大步便跨进房门。
谁知道窗帘刚掀起,忽听一声断喝:“贱人,滚出去!”
蓦地一股劲风当胸撞到,陆群仙碎不及防,直被那强猛掌风震得连人带孩子跌翻在地,背上婴儿哇地大哭起来。
内间房门灯光一暗,一个半身瘫痪的中年人,已经怒目盘坐门前。
陆群仙刚翻身爬起来,一见那人,顿时从心底冒出一股寒意,尖叫一声,抱着孩子就地又滚退了六七尺,指着房门叫道:“婆婆,婆婆,是他!是他”
独眼鬼母手提鸠头拐,迎上一大步,低目一望,也惊呼失声:“希平!是你?”
骆希平脸色十分平静,冷冷道:“不错,是我,我就是骆希平,二十年前离家出走的骆希平。”
独眼鬼母丑脸之上一阵牵动,说不出是喜是悲,颤声说道:“希平,这些年来,娘想得你好苦,你姑姑没有骗我,原来你真的在金家庄中。”
骆希平木然仰起头来,怔怔注视着鬼母,好半晌没有出声,两行热泪,却沿着面颊滚滚直落。
他虽然怨恨自己的命运,逃离南荒二十年,尽管饱受精神和肉体无限痛苦,一旦见到生养自己的母亲,慈子之心,也不期油然而生。
母子之情,出自天性,鬼母杀人如麻,平时何等凶残,如今见了阔别二十年的骨肉,一样鼻酸眼红,盈盈欲位,紧行两步,鸠头拐向地上一插,屈膝就蹲了下来
骆希平突然双手一撑地面,挪身后退尺许,嘶声叫道:“娘,不要碰我!”
鬼母一怔,道:“为什么?孩子,二十年不见,你还在生娘的气”
话声未完,目光陡地落在骆希平枯萎的腿上,失声叫道:“你的腿你的腿怎么样了?”
骆希平凄然苦笑道:“这就是我躲避二十年,没有返回南荒的原因,你们千里寻来,找到的却是个残废的废物,觉得有些失望,是不是?”
鬼母双拳紧握,骨节咯咯作响,沉声道:“孩子,告诉娘,是谁把你害成这个模样的?娘去找他,挖了他的眼,折了他的手,替你报仇”
骆希平黯然俯首道:“你就是杀尽了天下人,又怎能治好我的两条腿?天道循环,报应不爽,这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鬼母暴喝道:“不”!你一定要告诉娘,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希乎,你快说!是不是金阳钟?”
骆希平骤然仰头,沉声道:“金庄主收容我十余年,待我恩比天高,娘怎可猜疑是他呢?”
鬼母耸肩道:“这么说,他竟是个好人?倒是娘错怪了他了。”
独眼一扫金凤仪,回头喝道:“群仙,快把解药取出来。”
陆群仙自从见到骆希平,一直惊惶不定地坐在一旁,听得呼叱,连忙解开内衣,取出一只白玉小瓶,双手递了过来。
骆希平厌恶地瞪了她一眼,却不由伸手去接,冷叱道:“放在地上!”
陆群仙慌忙将药瓶放落地面,腼腆地笑道:“早知这样,刚才真不该对她太辣手,天幸相公把话讲开了,要不然,她中了毒雾,一过十二个时辰,就无药可救了”
骆希平怒目圆睁厉声叱道:“闭上你的贱嘴,金姑娘如果无药可救,你这贱人也休想再活!”
鬼母连忙劝道:“希平,快别这样对待媳妇,她只是说说罢了,这些年,多亏她孝敬为娘,说真的,这种媳妇,算是难得啦!”
骆希平一面取药喂金凤仪服下,一面冷哼道:“好一个孝顺的贱人,野种一个接一个,这真是世上难得”
鬼母苦笑道:“孩子,这件事也不能怪她,谁叫你一去二十年,连个音讯也没有,娘总不能眼看着骆家绝了后代。”
骆希平扬目道:“娘远从南荒来到中原,不用说,是要带我回去的了?”
鬼母桀桀笑道:“这还用说吗?娘先送你回去,无论如何,要治好你的腿伤,让你们夫妇团聚,然后”
骆希平不待她说完,抢着道:“我半身已残废,多年病疾,要是无药能治,娘不嫌弃有这么一个残废儿子?”
鬼母道:“母子总是母子,夫妻总是夫妻,咱们怎会嫌弃你?”
骆希平道:“好!但我曾受金庄主厚恩,理当等他回居,当面辞别,你们请在江边渡口等我,午刻之前,我一定赶到。
鬼母讶道:“金阳钟既是你的恩人,娘也该当面向他致个谢意,何必又”
骆希平脸色一沉,道:“我另有要事,须面告庄主,娘若是不肯答应,我也不回南荒去了。”
鬼母忙笑道:“好!好!好!娘依你就是,我们先去雇妥船只,午刻之前,你一定要赶到,别叫咱们久候。”
婆媳二人,喜滋滋起身,鬼母又叮咛再三,才领着陆群仙出店而去。
骆希平目注院中,遥见天色业已大亮,一轮旭日,正透窗而人,洒落满室金黄,良久,竟长叹一声,泪水纷落。
他静静将剩下的半瓶解药,替金凤仪放进腰际革囊,然后慢慢爬行进入房中,举手轻轻抚摸那仅余的四盆毒花,泪眼膝陇,充满一片依依之情,呢哺说道:“花儿!花儿!相聚十余年,不想终于在这里分手,但愿你们果真奇效如神,化解瘾毒,就不在我十余载苦心栽培了。”
说着,含泪运指,在一只朝外的花盆之上,匆匆刻写了两行字迹。
字刚要写完,院中忽闻轻微的衣袂飘风之声,紧接着,只听高翔的口音骇呼道:“咦!凤仪世妹怎么了?”
骆希平知是金阳钟和高翔返店,长嘘一口气,喃喃道:“毒花未失,我的责任总算尽到了。”
突然举起右掌,径向自己天灵穴盖落。
一掌击实,浑身一震,体内热血疾向上冲,骆希平双目一闭,身子猛然栽倒在那四盆毒花之前
金阳钟和高翔被金凤仪催促,匆匆离开无升客栈,一路向北疾奔,两人心里,全不解金凤仪弄的什么玄虚。
渐渐奔出北门,略前数里,官道之侧,且条小溪流,溪边果然有一片茂密的树林,千丝万缕,临风摇曳,景色竟然绝佳。
这时天色甫露曙光,林间雾气消散,一阵阵如氖如氢的薄想,浮荡在柳丝尖梢,越发显得周遭寂然如死。
高翔在小溪边煞住身形,运目向林隙中张望,讶问道:“凤仪世妹只催我们来林前接人,却没有说应该如何下手,以现在的情形看起来,林中何曾有人?我们要不要进去搜查一下呢?”
金阳钟霜眉微皱,摇头道:“依我看,还是守候林外较好,风儿只嘱接人,并未说救人,如果打草惊蛇,反而不妙,咱们耐心略候,万一久等仍无动静,再人林搜查不迟。”
高翔颔首答应,两人度量地势,一齐选了个隐蔽之处,屏息而待。
大约过了半盏茶之久,天际旭日已升,林中忽然传来一阵沙沙脚步声响。
俄顷,林子里跌跌撞撞奔出一个黑衣大汉。
那大汉腰有剑鞘,左耳上还挂着半幅破碎的面巾,一眼就可看出必是天火教教徒,但他那猖狂仓惶之情,却看得金阳钟和高翔迷茫不解。
只见那大汉急急奔到林边,向四周张望了一阵,回头叫道:“回二位香主,林外没有人。”
又过了片刻,林中陆续又走出两个青袍蒙面老人,其中一个皱眉四望,显得十分失望的样子,轻轻向同伴说道:“奇怪,天色已明,仍然不见人影,这该怎么办?”
另一个粗声道:“我早担心那金家小姐办事不可靠,师兄偏相信她一个晚辈,说不定金阳钟跟老鬼在禹王庙已经妥协,另有条件换人,咱们两头不落实,岂不被他们坑死了。”
先前一个长叹道:“师弟,你我蒙羞受辱,这两年过的什么日子?苟延残喘,不如一死,咱们索性将人送到无升客栈去,当面领罪,也许金阳钟顾念旧情,还肯送咱们一枚毒果呢!”
另一人沉声道:“要是他不念旧情,不肯答应呢?”
先前一个黯然道:“果真天绝你我,只有一死以谢天下了”
那青袍老人摇头道:“这是什么话,咱们闯荡江湖半辈子,也算薄有名声,腼腆一死,小弟却有些不甘心,咱们身边还有二十多天药丸,倒不如将人带走,另寻机会,逼令金阳钟以花换人,否则,宁为玉碎,大家落得两败俱伤”
先前一个连忙阻止道:“不!不!千万不能这样做,咱们已经错了一次,绝不能再错第二次了”
那人暴躁不安道:“但是,我们总不能就死守在此地,天明以后,那老鬼若是赶回来”
正说到这里,林中忽然传出阴恻恻一声冷笑,接口道:“棋错一步,满盘皆输,二位要走也来不及了。”
两名青袍老人闻声变色,双双旋身,旁边那名黑衣大汉突发惊呼,拔足便向林中奔去。
其中一个青袍老人暴喝一声,疾然翻腕,呛地一声龙吟,肩头长剑暴然出鞘,冷电闪处,那黑衣大汉一颗人头已被斩落飞起两尺多,身子仍昂直急奔,直到撞中一株树干,才砰地倒了下去。
这刹那间,林中嗖嗖连声,如飞般掠出五条人影,登时将两个青袍老人围住。
那群人个个以面中蒙住大半个脸孔,但高翔已一眼认出,正是不久前排立在天火教主徐纶舟上的二十名蒙面老人中的一部分。
为首一个背插金钩的,精目一瞬,嘿嘿冷笑道:“教主担心你们会背誓叛教,果然不错,见了老夫,还不束手受缚,同往教主面前领罪。”
两个青袍老人见事机败露,慌忙相背而立,准备拼死一战,厉声道:“姓褚的,彼此都是被逼之人,何必相煎太急。”
那金钩老者叱道:“胡说!你等投身天火教,系出自愿,何曾被逼,眼看本教开坛之后,大功将成,教主已允颁赐解药,从此同享富贵,你们竟暗存二心,依律当凌迟碎尸,老夫念在曾有同教之谊,允许你们束手受缚,留一个全尸。”
两个青袍老仙时扬手摘下了面中,怒喝道:“反正是死,褚人龙,你不要以为咱们师兄弟是好相与。”
面中一去,露出面庞,赫然正是“阴阳双剑”东方子瑜和西门销金阳钟心头一震,原来那东方子瑜脸上,一片血肉模糊,全是可怖的疮疤。
金钩老者不屑地咽笑道:“区区阴阳双剑这份名号,还吓不住-某人。”
一摆手,冷冷吩咐其余四人道:“你们守住四方,别让两个叛徒漏网,老夫要亲手擒他们。”
说罢,大刺刺撤下背后金钧,缓步走了过来。
高翔捏着一手冷汗,轻声问金阳钟道:“伯父,咱们要不要出手?”
金阳钟缓缓道:“阴阳双剑已有悔悟之念,咱们当然要助他一臂之力,但是,你娘不知现落在谁手中,最好以静待变,先了解实情再出手才好。”
高翔跃跃欲动,又道:“那-人龙竟然准备独斗阴阳双剑,他有这份自信吗?”
金阳钟道:“褚人龙号称恶屠夫,是太行五煞老大,武功十分精湛,当年被称为晋东第一凶,以他的功力来说,阴阳双剑恐怕不是敌手。这老魔头已有十余年未曾出世,不知怎会被徐纶网罗,投入了天火教?”
两人正低声议论着,林边突然响起一声金铁交鸣
只见恶屠夫褚人龙一柄金钩,划空疾射挥起漫天金霞,跟阴剑东方子瑜一招硬接,竟生将阴阳双剑同声震退了一大步。
双剑原是背靠着背,防备其余四煞围攻,一招受挫,再也顾不得许多,西门销大喝一声,虎腰一拧,已和东方子瑜肩头相并,采用了联手之法。
他们是一个惯用左手剑,一个惯用右手剑,平时心意相通,练有一套极严密的合手剑法,名叫“阴阳双飞”这时施展开来,但见惊虹闪缩,双剑盘飞,宛如两条矫健轻捷的剑龙,在漫空飞舞,招式紧密得风雨不透。
高翔看得大感激赏,暗忖道:“阴阳双剑,果然不是浪得虚名之辈。”
谁知一念未已,陡闻恶屠夫一声厉笑,金钩一振,竟然笔直刺入双剑层层剑幕之中,三柄兵刃一触一绞,呛嘟脆响声中,漫天剑幕蓦地尽敛。
高翔骇然暗忖:“不好!这是听音剑法人随意动,双臂一张,从隐身处电射而出。
金阳钟一把没有拉住他,袍袖一抖,紧跟着也掠身飞出。
然而,高翔驰援虽快,终仍迟了半步。
待他涌身飞到,铁筝尚未来得及出手,恶屠夫业已撤钩跃退,钩尖带着一缕血丝。
高翔脚落实地,目光回扫,见阳剑西门销左上衣裂开一尺多长一道裂口,血肉翻现,创口深达寸许。
东方子瑜丑脸牵动,颤声叫道:“高少侠,别管咱们,先对付强敌要紧。”
高翔取出一粒金露丸,掷了过去,问道:“快给他服下去,我娘她们现在何处?”
东方子瑜既感激,又惭愧,应道:“少侠放心,她们都很安全”
高翔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精神一振,回身向恶屠夫喝道:“久闻你凶名卓著,恶迹昭彰,现又投身天火教助纣为虐,罪已不赦,过来在小爷剑下领死吧!”
恶屠夫注目一阵阴笑,道:“小娃儿,好大的口气,听说你曾在本教雪山总坛耀武扬威,杀戮多人,老夫早有意思擒你在教主面前显显手段,想不到你竟然自送上门!”
高翔探手取出七星金匕,低声叫道:“伯父请替侄儿掠阵,侄儿要膺征此獠,叫他知道作恶的报应。”
说罢,左筝右剑,蓦地欺身而上。
恶屠夫-人龙哪把他放在心上,长笑一声,金钩迎面疾卷,洒出一片金光。
高翔存心速战速决,力贯左臂,猛然挥动铁筝,横砸金钩,眼角也没有瞄一下,右手金匕飞射而出,直取恶屠夫左胸死穴。
他左手铁筝毫无招式可言,全凭筝大力猛,一阵风扫开恶屠夫的金钩,右手短剑却用的“听音剑诀”出手如电,一眨眼便到了近身。
褚人龙见他一出手便是虚实并用,心里方自一惊,金钩顺势一带,反迎他的短剑,同时穿掌拍出,劈向那只沉重的铁筝。
两人俱都出招快捷,剑掌筝猛然一触,场中爆起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恶屠夫一掌拍在筝上,嗡然一声,手臂一阵麻,堪堪将铁筝震开,右手金钩钩尖,却也被高翔短剑刺中,火星四射,同样未占到半点便宜。
他纵横江湖多年,万万料不到这年纪轻的人,竟会和自己打了个半斤八两,顿时大感羞怒,一声大喝,脚下忽然欺近一步,运起平生之力,挥钩出手。
但他快,高翔却比他更快。
恶屠夫抡钩下劈,金风掠过眼前一花,高翔竟在他钩光乍起的刹那,从容迈步,从他身侧一跨而过。
金钩劈了个空,恶屠夫心知不妙,怪叫一声,反臂忙又飞出一掌。
高翔腰间微微一拧,手中铁筝就势反抡,低叱道:“着!”
那沉重的铁筝,不歪不斜,恰好砸在恶屠夫手肘上。
只听噗地轻响,恶屠夫惨嚎一声,一条左臂肘骨,已被生生砸断,扬手掷了金钩,捧着断臂蹬、蹬、蹬冲出六七步,额角之上冷汗直流。
其余四煞猛吃一惊,同时呼喝,正准备一拥齐上。
金阳钟呼地撒出他那仗以成名的金柄玉笔,厉声喝道:“谁要是不怕死的,只管动手吧!”
四煞身形一顿,各自闪身护住恶屠夫,急问:“大哥!怎么了?”
恶屠夫毗牙咧嘴,强忍住手臂痛楚,恨恨道:“小辈身法古怪,又会听音剑诀,若不早除,将来必成心腹大患。”
四煞应道:“那么大哥请略退,小弟等合力擒这小辈。”
恶屠夫色厉内在地摇摇头道:“别忙,阴阳双剑叛教劫人,这件事太重要了,必须赶快飞报教主,姓高的小辈,暂让他多活两天咱们走吧!”
四煞全用怨毒的目光,扫了高翔和阴阳双剑一眼,忍气吞声,拥着恶屠夫匆匆向林中奔去。
高翔笑道:“空有凶人之名,原来也只是个贪生畏死的东西,喂!别走得那么急,把斗狠的家伙带走。”
飞起足尖,将恶屠夫那柄金钩踢得疾飞而起,笔直向太行五煞射去。
恶屠夫反手抄住金钧,竟被钩上力道,带得腕间一阵麻,羞怒之下,大吼一声,手起钧落,将身边一折碗口粗柳树一挥而断,切齿道:“姓高的,记住了!咱们太行五煞,终要报此一筝之耻,你仔细些就是。”
不待高翔反唇相讥,低头如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