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响水岩的山脚,雷公山的水便清澈而亮丽地呈现眼前了。
水流不大,舒缓而平静,在布满石头的青草丛中流淌,两岸古木参天,浓荫匝地,正是春暖花开时节,小鸟啼鸣,山花烂漫。我不禁想起东坡先生的名句:“空山无人,水流花开”这水流所到之处,草木茂盛,清幽迷人,几近禅境,一下子将你心中的尘埃荡涤无遗。同行的一位朋友远远走在前面,忽发奇想,舍弃了石砌的步道,抄近路涉水而过,不料一脚踩失。而他落水的一刹那,竟如雀跃起,动若脱兔,其体态丰盈如斯,竟有如此敏捷,决非往昔所能,大抵是雷公山的水给了他无比的灵动。
是的,雷公山的水是灵动的。你看,它漫过草丛和树根,从一片嶙峋的乱石缝里钻出,哗哗地扑向一弘碧潭,悠悠的回旋,临流的山色树影便倒映其中了,静静如一块温润的碧玉,又着微微的波纹。水湾的周围,青草长得格外茂盛,石头上漫生着苔藓,青翠里泛着鹅黄。两旁的树冠也仿佛在俯瞰,沉醉于这曼妙的清流。一棵倾倒的樟树落在水里,便有无数的水花和水泡在搀扶,搀扶盈盈欲沉的枝叶。
雷公山的水是灵动的,灵动中充满了温情,同时它又自在而流,全然不顾古老的丛林里最新的花香鸟鸣,在小水潭流下一段生活,又波光盈盈地向后流去。
我们是沿山谷傍水的步道逆水而上,越往上走,山道渐陡,水声渐欢,行人也更兴趣盎然了。在流水的旋律里,你可以看到高大的杉树、樟树、枫树、和不可胜数的不知名的树木一齐直冲云霄,郁郁葱葱、莽莽苍苍,就象一片绿色的海洋,泛着浓淡不一的绿波,缭绕着如仙似幻的雾霭。更令你叹为观止的是,杜鹃花开遍了丛林,红的似火,紫的如檀,白的如雪,争奇斗艳,如火如荼。这时候,在你沉醉未酣之际,一片浩大的水声穿林破空而来,我想,必是闻名已久的响水岩瀑布到了。
在幽静的峡谷里,在数十丈高的断崖上,响水岩瀑布挟着雷鸣之音,一唱三叠,跌宕而来,恍如仙女之出浴,又象蛟龙之入海,融融荡荡,飞花溅玉,落成一片白花花的平湖。悬崖上滋生着丛丛细叶,绿如碧毯,在水帘里摇曳,飞瀑有了这翡翠的映衬,便更见其秀丽了。最妙的是飞瀑左侧的崖畔,几丛高高的杜鹃花攀崖而上,开满了淡紫的花朵,直激起一行男士大为惊艳,——那不是活脱脱的一个美女在临瀑梳妆吗?
响水岩瀑布是雷公山的水之洋洋大观,汇集了古老的大峡谷最隐秘的激情,一瀑三叠,一唱三叹,如果说它不如黄果树瀑布的恢宏壮观,不如庐山瀑布的雄伟壮丽,它却有另一番端庄灵秀的风致,饱含着雷公山脉云山雾海的灵韵。你站在它的前面,顿感人类之渺小,而大森林的胸襟是如此博大。
越过响水岩瀑布,山路更陡峭了,天开始暗下来,下起牛毛细雨。远处的山峰雾气缭绕,杜鹃花若隐若现,一条条激流的回响却更清脆了。我不明白这深山的溪流和涧石激烈的搏斗,竟没有一斯半毫的喧嚣,相反,它与世无争,具有巨大的溶解力,化掉了心灵的尘滓,灵魂的触须变得象蝌蚪的尾巴一样轻灵,仿佛能够体会到溪泉的甘咧,苔藓的芳香,树脂和青草的气息。
在雷公山的大峡谷里,傍水而建的万米步道真是一项浩大的工程,越过溪流的小桥和部分路段还没有修好,沿路有三三两两的农民在砌筑,他们弯着腰,抬起头来,看到这些外来的游客,黝黑的面庞上露出质朴的微笑。王维有诗云:“欲投人处宿,隔水问樵夫”正合这样的情境,我忽然觉得这清幽的大山,这哗哗的溪流,一下子变得更加生动,充满温暖。走出大峡谷可能还不到雷公山主峰路程的一半,在山腰上,一条清澈的水渠蜿蜒而来。水渠平凡而不起眼,却汇集了雷公山的甘泉,清幽而明亮,象一条美丽的带子,系在大山的腰上,你不由得不啧啧称奇了。水渠飘着几只木舟,木舟有点象微缩的船,粘着水泥和石料,大抵是从上游装着满满的水泥和石料顺流漂下来的,此情此景,你能不叹服大山里的人民的勤劳和智慧?
孔子临川,有“逝者如斯夫”的浩叹,倘佯在雷公山的丽水秀波里,你不会感到时光的流逝,世事纷争都远去了。雷公山的水,是一条灵魂通向大森林神秘宫殿的灵光之路。
2003。4。18于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