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想起她上次说的:她晕车,晕……自行车!
真是够添乱的,可是又不能平白无故把她丢下,他恨不得抓头:“你坐自行车到底行不行啊?要是坐公交还得转车哪!”
何寻觉得自己实在太强人所难了,可又不知怎么好,只能硬着头皮:“行,我坐自行车行的!”
他把车停在了原地,让她坐了上去,问她:“坐稳了没有?”
听到何寻肯定的回答他才蹬起踏板,可能因为急,他一上来速度就很快,何寻脚一离地就像悬在了半空,闭住眼睛死死揪住后座的架子,可还是觉得没着没落地一阵阵紧张。
这个年纪的人不会骑自行车,说出来就算不是耻辱,也至少是个笑话,更何况连坐车都吓得屁滚尿流,何寻也不想这样,可是从幼年起这恐惧就一直侵蚀着她,一年一年,像是已经在她心上的某个地方溃烂出了一个黑洞,她不知道怎么去补救,也没有人能帮她解脱。
不知碾到了什么,车身突然剧烈地一颠,何寻吓得大叫一声,一把抓住方湛乔的衣服。
方湛乔吓了一跳:“怎么啦?”
没怎么,就是怕,何寻怕得话也说出来,搞得方湛乔更紧张,已经耽误时间了,但要是何寻有什么事,整个约会都会泡汤,出于谨慎他只能停下车靠边。
回头一看,何寻好好的,就是死命揪着他的衣服后摆,像是抓着根救命稻草。
天哪,那是他妈从国外给他带的名牌T恤,他今天还是第一次穿,关键是后摆被蹂躏成那样,让他风度何存?
“喂,喂……”他急急扒开她的手,“不至于吧,怕成这样……”
何寻的手像被电击一样地缩了回去,神思恍惚地嗫嚅:“不是,就是有点晕……”
“你确定没事?”方湛乔没时间跟她啰嗦。
何寻咬着嘴唇点头,方湛乔马上回过头,一只脚踩上了踏板,想了想,沉声说了句:“你……要是实在怕的话就环住我的腰吧,不过千万不要抓我的衣服!”
何寻听着不是滋味,直觉得回绝:“不用。”
可自行车一动她又怕得不行,拼着命撑了一会儿,还是架不住天旋地转的感觉,终于伸出双手环住了他。
她很小心的,不想碰到他,可是只有贴紧了抱住他,她才有终于落到实处的安全感。
她眼睛还是不敢睁开,只是半眯着,街灯的光芒隐隐绰绰,如同流星在她眼前一颗颗划过,空气里是丹桂的甜香,还有少年人身上介乎男人与男孩之间的清朗微醇的的气息……那气息慢慢沁入进她的脾肺,又一点一点沁入她的心里,很奇怪的,那个恐惧的黑洞,似乎正被温和地修复……
夜风清凉地掠过脸颊,何寻好像突然明白了方湛乔为什么喜欢自行车,比起其他交通工具,这种感觉最接近飞翔,没有遮挡,直接与气流碰撞激荡,在车轮的飞转中所有的力量与热情慢慢转换成一种疾驰的快意,悠然,却又不乏刺激。
她整个人都平静下来,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稳和惬意,在前路茫茫的黑暗里,似乎有一朵一朵明亮的花朵在迎着她次第开放,她可以什么都不再怕。
车子突然停了下来,在一家肯德基门口,她听到方湛乔不太自然的声音:“你看这样好不好,你在这里吃点东西等一下我,我……”
何寻还没来得及反应,愣愣地接口:“你怎么样?”
方湛乔下了车,很抱歉地正面对着何寻:“跟你直说吧,我今天是去和匡怡约会,今天的日子挺有纪念意义的,我正好有东西要给她,不好意思……”
那些闪光的花朵“扑”地一下同时凋落,何寻一时适应不了眼前的黑暗,脚下一重落到了地面上
方湛乔小心翼翼地征询她的意见:“你想吃什么,我先进去给你买好,附近有报亭,要不给你再买本杂志?等会儿我回来再带你回家,你看行吗?”
他想得多么周到!在她一路上沉溺在他的气息里觉得自己快要飞起来的时候,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甩掉她,她能怎么说,难道赖在他的车上不走?她还能再厚颜无耻死皮赖脸一点吗?
何寻的心快被羞耻和愤怒碾成齑粉,可是还不能让这种情绪飘出哪怕一点碎屑,因为对于方湛乔而言,她本来就什么都不是。
她让声音显得满不在乎,甚至还有些解脱的轻松:“好啊,我本来就不想去,人挤人的,最没意思了。”
这个时候在外面就餐的人很少,快餐店冷冷清清,好像正中她的下怀,她看看不远处的报亭,露出欣喜的笑容:“哎,那本杂志我正好想买的,你先走吧,我身上有钱。”
方湛乔倒反而没那么轻松,甚至有点不安:“你一个人,没事吧,别乱跑啊,等我回来!”
何寻已经冲向了报亭,只留给他一个小跑的背影:“行了我没事,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