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芾是一个清丽的女子,南方的秀美,北方的大气,总能在她身上找到一个最好的融合。
她是一个拥有无限力量的女子,女人的敏锐,男人的勇气,常常让无数的北印辟吏无言以对,明明心里佩服得要命,可面子上依旧不能输给她这样的小女子,与她争,与她辩,就算错了也不知悔改;这一点,就是顾炎也不例外。
每每他强辞夺理之时,她就会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得出那不是什么好的意思,虽然不说什么,但是心里恐怕早就在骂他这个不讲道理的野蛮人了。
而每每他最后理屈辞穷,甘拜下风之际,她又会笑开了容颜,很天真,很漂亮,恐怕只有孩子才会有那样无邪的笑吧?他还是觉得很熟悉这样快乐的她,如在南安秀气的林子里纵情奔跑跳跃的小鹿。
疑惑过,心里也琢磨过,却一直没有明白过来这熟悉来自何处。如果说,出发前那惊鸿一瞥给了他心头一个启示,那么如今在这个充满危机的迷城里,在他怀中生死未卜的“少年”恐怕就能给他一个最终的答案了。
原来,秦芾不是别人,她就是桃花郡里让他心仪难忘的少年——烟。
魏烟曾经告诉过他,烟就是烟花,是天空中最美丽却也是最短暂的华彩。
那时,扬着笑容的少年是不是就已经知道,不管是烟,还是秦芾,最终可能都只是天空中美丽而短暂的华彩?
“芾儿不,也许我该叫你烟。烟,告诉我,你会活下去,对不对?”他从不信命运,更不信什么“生命只要灿烂一刹那就已经足够”这样的傻话!他不是那么容易服输的男人,而在他的眼里,其实秦芾的个性也应该是和他相似的。“芾儿,你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不会在这里认输吧?”
左手一遍遍地抚摸她的脸颊,而右手则一直抵着她的心口,用内力尽量维持她的生命。
顾炎心想,若是以往,秦芾定然会一脸怒意,斥责他的轻薄无礼,可如今这样安安静静,甚至没有一点抗拒,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芾儿,难道你真的甘心吗?甚至连爱着的家也不管了?”
也许是那一句“家”终于让昏睡的秦芾有了一点感觉,她似乎轻轻地动了一下,长长的睫毛也微微地颤动了一下,不只这样,似乎还能听到一阵若有似无的轻哼,哼着一首曲子。
他一时惊喜不已,以为她已经醒来,可马上就发现其实她还留在自己的梦中,而那歌声也不过是她在梦中轻唱着而已。他低头,细细地听,费了好大的劲才终于明白过来。
拔剑兮,莫忘故乡多凄迷,舞剑惜,翩翩桃花血中泣。
少女红妆弃,终把马蹄扬
在南安,曾为了一首歌而心动,总想找出那个唱歌的少女。
在南安,那个叫做烟的少年,曾经让他第一次感到南安也有不凡的人才。
在南安,公主秦芾带着屈辱和亲远嫁,走进了他的国家,本以为那不过是一只笼中的金丝雀,没想到却是料错了,她的勇气和聪慧从此叫他心折,甚至渐渐忘记原本对她的敌意。从那时,心头就有了她,纵然知道她和他在国家这个话题上,永远也不能有妥协的一天,却还是爱上了。
原来,她是桃花山中唱歌的少女,她是茶寮里嘻笑怒骂的少年魏烟,更是高高在上、聪明美丽的公主秦芾。三个人并非真的是三个人,自始至终都是她一个人呀南安国里盛开的鲜艳桃花。
“芾儿,原来你竟然有那么多的面貌,我都给你瞒了去,不知道是我太笨了,还是我的芾儿太聪慧了。”
左手渐渐移了下来,然后与她十指交握。
“芾儿,若是你活了下来,我就什么都依你,只要你活下来就好了。”
秦芾作着梦,这定然是梦!只有在梦里,她才能够得到顾炎这样温柔的承诺吧?
她似乎第一次对顾炎这样微笑,必然是在梦中,只有在梦中她才会如此肆意放松自己,随着自己的心、随着自己的情去爱一个人,不再去想别的什么。
心口很热,有一股力量召唤着她。
耳畔很吵,那耐性极好的声音一直在她耳边不停地唠叨。
于是,她终于有了醒来的心意。
“好吵呀。”
以为自己是很大声的喊叫,然后那个抱着自己、视己如珍宝的男人一定会被她吓一跳,可是她显然高估了自己。
那小猫一样的喊声,顶多在空气里如羽翼一般微微轻颤一下。
“秦芾,是你吗?”
那么大的眼睛看着她,他是在害怕吗?担心她会死去?傻男人!她秦芾怎么可能就这样断了性命呢,她不死,她还要活下去,十年,百年,这样活着,一直到她成了一个老妖怪也不死去。
“你好大胆,怎么可以这样抱着你的嫂子呢?”她故意瞪大了眼睛和他对视。
“我告诉你,你这个笨蛋,你要是再不醒来,我还会做出更加可怕的事情呢。”
他明明差点哭了出来,却依旧是一副凶巴巴的脸孔。
她赌气“你敢。”
“看我敢不敢!”他驳回去。“你骗了我这么久,骗了我那么多事情,我要做什么都是合情合理的报复。魏烟,你说对不对?”
“我骗你什么了?你猜不出来只能说你眼力差、人笨罢了,还怨我。还想报复昵,你作梦!”虽然吸气的时候觉得很痛,吐气的时候又非常的累,可是看到了顾炎,就觉得自己不再孤单,竟然什么也不怕了。
有他在,有他陪着,就是在地狱也没有关系。
“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我的事情为什么要告诉你?难道你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了?”她能说什么呢,难道告诉他,她其实只是一个被夺了名号的虚名公主?若是真的说了,按照当时的景况,他定然不会答应要她的,他要一个真正的公主,一个能令北印人大声嘲笑南安无能的证明。而她,还没有那样的资格,他从来不需要一个对南安不重要、对北印又没有利用价值的人。
“你不是公主吗?”
“谁说公主就一定要住在深宫内苑呀?”
他深思,探究地打量着她,终于还是放弃了。这不是别人,她始终是那个狡猾的小女人。
看着他懊恼万分的表情,她好想笑,可是胸口却痛得笑不起来。
顾炎赶紧再次用右手护住了她的心脉。“芾儿,你到底怎么了?”
“进来的时候撞进了气流里面,不容易才挣脱出来,可却还是受了伤,顾炎,我很痛。”
她难得柔顺,把头枕着他的手掌。
“你要我做什么呢?”他对她千依百顺“你就是要天上的月亮,我也会把它摘给你的。”
“我要那东西干什么?”不能吃、不能用!她丝毫不领他的情“要是你真的对我好,就给我唱歌吧,唱我喜欢的歌。”
“你喜欢什么歌?”
“你不是自认为聪明吗?既然聪明就应该无所不知呀。”
顾炎无奈于她的刁钻,可还是听她的话乖乖唱了,唱的是她心里最爱的歌“悠悠青山,桃花洗剑”
突然之间,泪水迷蒙了她的眼。
突然之间,心里全部被这个男人所占据。
她还能想什么,还能求什么,这辈子恐怕再也不会遇到另一个让她如此心动的男人了,不一定会说好听的话,不一定发着美丽的誓言,只需要这样,把心坦白给她,懂得她的心思,即使是不同的灵魂也可以相爱。
已经够了、已经够了!她不会再奢求更多的爱情了。
看她脸色发白,不停地喘着气,他焦急地叫她休息。
她却调皮地永远不让他放心。“好端端的偏偏唱这个,难道我的小叔也是女子不成?”
“芾儿!”他怒吼。“坏脾气的男人,顾放竟然还说你是每一个北印姑娘心中的偶像,看来真真瞎了眼睛。”终于不支,她再次倒了下去。
天还是昏的,远处腾起的气流形成一道可怕的屏障,挡住了他们的路,眼前可以看见的是一片黄沙,没有边际,让里面的人难以预见活下去的希望。
他如何才能让她活下去呀?
不信佛的他,第一次有了要祈求天上神明的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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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时间也一样在黄沙滚滚中流逝。
偶尔若是风势小一点,他们也可以同外面的人一样,抬头便可看见天上的星星和月亮,若是风大了,那么周围就会成了黑漆漆一片,虽然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但是五丈开外绝对是看不见的。
秦芾曾断断续续醒来过,只是每一次的苏醒都很短暂,长的不过一两个时辰,短的大概只能看上一眼,而且即便是醒来了,她的思维也非常混乱,常常嘟嘟嚷嚷,双手不停地舞动,他根本就不解其意。
唯一觉得庆幸的就是,她的求生意志还很强,即使到了这个地步也没有放弃。
顾炎一直把她抱在怀中,就像是怕一旦放开,就再也找不到她。
如果没有她,或者她不是伤得如此重,他一定马上走,虽然挡在面前的气流很大、很厉害,但他确信自己过得了。可是,秦芾在身边,所有的一切都不同了,这样脆弱昏迷不醒的人儿,恐怕再也禁不起那样无情的折腾了。
这里除了黄沙,还是黄沙,不要说疗伤的药物,就是维持生机的东西也是没有的,如果秦芾一直不能稍稍清醒的话,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坚持多久。
这些天,满脑子装的只有秦芾,关于北印皇位与夺取南安这些多年的心愿都没有想过,一次也没有,他甚至开始对这次的远征产生极大的反弹情绪,如果没有来的话,他的芾儿还在皇子府过着快乐安逸的生活,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濒临死亡。
在第五个看得见月亮的晚上,秦芾因为严重缺水发起高烧,疯言疯语的状况也更加严重,她的脸烧得通红,嘴唇裂了开来。
她的生命就好像到了一个生死的门槛,这边是生存,而那边则是死亡。当她痛苦得难以支撑的时候,就会牢牢捉住彼炎的手,以此求得力旦。
顾炎安慰她,说无数的话,唱她喜欢的歌,就是不让她轻易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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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头像是火在烧一样,连同着灵魂一起燃烧。
很口渴,口中干涩不已,就是口水也不再有了。
秦芾难受地辗转着,哑着喉咙没有意识的喊叫“水我要水”
当然,这样做并不是真的希望什么,只是想要达到一种望梅止渴的目的。
可是没想到真的得到了回应,她感到唇边开始一点一点湿润起来,那是水的气息,绝对不会错的,难道这也是梦不成?若真是这样,就算睡多久也是可以的。
她开始不停地吮吸,大口大口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有了一点点满意的迹象,一直锁着的眉头也终于展开了。
顾炎的左手就放在秦芾的嘴边,手腕上还有刚刚用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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