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我,还像过去一样低贱,一样难堪。你为什么还会愿意和我一起呢?”
秦轩轻轻地抚平了他的头发。
“玄真,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明白你的过去,虽然我自己也是前途未知,但是我想说,未来的路,请和我一起走吧。”
红色的眼泪流了下来。寂寞时,没有哭:痛苦时,也忍住了:只是现在他再也无法压抑。
“秦轩,如果你真的那么期望,就让我们在一起吧。”
秦轩紧紧地抱住了那具满布伤痕的身体,头抵著他的头发。“玄真。”
玄真,有那么一天,你总会遇见一个让你心动感动的人,他不会计较你的过去,不会在意你的不足。当你痛苦时,他会守著你;当你寂寞时,他会陪著你:当你无助时,他也绝不会离开你。这个人,就是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玄真,你明白吗?三界之中最美丽的情感就是彼此的珍惜了。
他把头放在秦轩的膝上,脸去蹭著他受伤的手掌,当他感受到那股黏的感觉时,他觉得时间也彷佛静止了。天地之间,只剩下温柔。
“轩亦,我想我找到这样的情感了。这就是你让我等待,欺骗我的理由吗?轩亦,未来的日子,不管苦痛,我也要和这个男人一起生活,再不分开。”
那一夜,开始于漫无边际的痛苦。那一夜,却在宁静的永恒中结束。
那一夜,始终是如此的温柔。
当两颗彼此珍惜的灵魂靠在一起的时候,所有的不幸也会一起消失吧!
夜终于过去,黎明后会是新的一天。
“秦轩,你醒了。”
眼光下,叶玄真扬起灿烂的笑容,看起来是那样的美丽而夺目。
“你好了?”他对于他的恢复也很诧异。
“嗯,都好了。”他说:“其实这是我的老毛病了,是以前中毒种下的病谤,每年都会发作一次。不过,只需要一个晚上就好了。”秦轩身上有著大多痛苦,他没理由再给他增加负担,更何况说了也没用,那不如就由自己承担就好。
“那就好了。不过这也不是法子,回到京里,我帮玄真找一些出色的大夫来替你诊治一下,好吗?”
叶玄真点头答应。“嗯。”然后,他起身,从还在燃著的火堆上端来一碗鱼汤。“秦轩,你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了。只要休息一下,就会好了。来,我扶你起来。吃一点东西吧。”
秦轩接过碗,道了一声“谢谢。”突然,他发现周围的环境有点怪,这是一个被群山所包围的山谷。
“这是哪里?”
“我也不知道,那个时候,背著你。还要躲避那些北印人,一路飞奔,不知不觉就入了山。后来,我的病又犯了,更加分不清方向。我想,也许是在我不知情的状况下,飞下了山谷。”叶玄真无所谓的说。
他打量著那片群山。“不知要如何出去?”
叶玄真挑高了眉说:“要出去当然可以,我的武功要爬上这么矮的山峰还不容易!”看见秦轩露出的笑容,他又加了一句。“不过就是要等上一段时日。”
“怎么了?”
他故意为难地说:“我的病是好了,可是却没有力气,要三十天之后,才会好的。”他知道秦轩是担心那些在云淄城里的百姓,担心著那场胜败不明的战争。可他偏偏就是不想让他出去。百姓?江山?他身上的担子实在太重了,也太累了。他要秦轩趁机在这个深谷里好好地休息一下。
“秦轩,我知道你放心不下的东西很多,可是现在这样也是没有办法的。更何况,你该做的、不该做的,能做的、不能做的,也都做全了。你就不要担心了,云淄有燕子含有充分的粮食!还有芦儿也在那里,我们是不会输的。”
秦轩笑着去喝鱼汤。“对,我们不会输。我不担心。”
“不担心才对。这些天,你就抛开一切,好好休息一下,放松一下。”
叶玄真席地而坐,头仰看着天,眼睛眯成细细的一条。这样天真的动作,由他做来却一点也不怪,只觉得几分可爱。
秦轩无意中想起了许多,第一次看见他时的安静却倦怠,初相处时的优雅而寂寞,再到后来的激烈可又哀伤。他疑惑地说:“玄真,你好像有许多的个性。”
“那你愿意和怎样的我相处呢?”他问他。
“怎样都好。只要你是你就可以了。”秦轩这样回答。
叶玄真再次笑了起来“当然,我是我,永远都是这样。”
两人在幽谷中待了三十天。
这三十天,与世隔离,彷佛是神仙恩赐的快乐。
只可惜,快乐的时光总是特别的短暂,出了谷之后,他们依旧有著数之不尽的苦闷。
秦轩回到云淄城时,已经是第三十二天,他这才知道战争根本还没打。燕子含没有看见他回来,坚决不肯开战,任谁劝说也不肯听。
而芦儿也在担心玄真,生怕他被北印人捉到了。主子毕竟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无所不能的魔族人了,如今的他,虽然也有一身好武艺,但到底双拳难敌千军万马呀。芦儿曾偷偷去了北印人的营地,没想到,却有了意外的收获,俘虏了一个所谓圣女的北印少女,当初摆下空绝阵的人就是她。
这少女不爱说话,神态表情都极为倨傲,问她什么都不肯开口,不过应该是一个身分比较特殊的人物,因为北印人因她的被俘,也迟迟不肯开战,他们甚至派来了使者,要求交换人质。
燕子含曾经询问过使者,俘虏中有没有一个穿著白衣的年轻人。使者回答说,没有。而燕子含不肯轻易相信北印人,所以也一直没有同意这个提议。
所以,一切的战事就这样搁置下来。
“将军,你实在不应该如此意气用事。”秦轩在听了所有的事情之后,只得叹了口气。
叶玄真却说:“他这么做才是知恩图报呢!”
“玄真,在国家的面前,所有的小恩小惠都是应该舍弃的。”
“别跟我说这些,这些东西我可不懂。江湖人是看不懂这些大事的。”
燕子含看这个少年虽然穿著士兵的衣服,可显然并非池中之物,而看他与秦轩说话的方式,显然是与他相识。
“秦大人,这位是?”
秦轩连忙介绍“这位是在下的知交,是特意从京城来帮助将军的。”
“在下叶玄真,是秦轩的好友。不过我来这里,只是为了秦轩,我可没有这个本事来解救大家。”
秦轩一下子红了脸,也不知道是该怪他的坦诚,还是该高兴他的反驳。
“将军,你们说的那个女孩在哪里呢?”
“哦,还在牢中。大人现在就要去看她吗?”
秦轩点头说:“嗯,我确实要去见她。”
“大人打算如何处置她?”
“也许。”他想一下“会放了她也说不定。”
众人都惊讶地叫出声,只有叶玄真已然明白他的心意。
一个慈悲的人,怎么可能让一个少女留下做为人质呢?更何况,北印那里的战俘也不能不管。
北印人大都长得高大。而她却矮小而细致。倒很像是他们南安国中的少女。如果除去她脸上的寒冽冷意,她应该是一个美丽而可爱的女孩。
她在地牢中,面朝著那扇小小的窗户,外面是一方蓝天。
秦轩的视线从窗外收回来“你在看什么?”
她不回答,只是自顾自地看着。
“你想出去吗?”
“你会放我吗?”她不回头反问他,口气里彷佛认定这个人绝不会放过她的。
“为什么不会,你们的使者来过。他说,要是能够放了你,他们就会放了我们的人。”他这样的温和有礼,这样的微笑祥和终于让这个少女抬起了头。
“你是傻瓜吗?”她问得刁钻而无礼。
叶玄真在一边看得怒气直冒“你一个战俘,还有什么资格嘲笑别人,这里最笨的人就是你。”
“他不笨吗?你们应该可以猜到我的身分了,而你们居然会用我去换那些毫无作用的下人,这不是笨吗?”少女笑得得意。
叶玄真居然也笑了起来:“对,秦轩你果真是个笨人,要是我的话,我会乾脆一点,杀了这个刁钻的丫头,这样的话,你也不用在这里受她的嘲笑了。”
“玄真!”秦轩无奈地叹。
“秦轩!”少女突然吃惊地叫了出来“你就是秦轩,就是那个闻名南安的秦轩;那个破了我空绝阵的人?”
秦轩微微的笑。“不错,我就是秦轩,不过我没有那么了不起。姑娘,很抱歉,这些天让你受了委屈。燕将军因为担心我笪安危-所以对你有所怠慢了。不过没关系,马上你就可以回家了。
“你还要放我?!你知道我的身分吗?”她极为高傲地看着他。
“我可以猜出姑娘的身分,除了北印的圣女之外,我想,你应该就是北印柄君王最小的女儿芯芑公主。
她再次惊讶地张大了嘴。
“你居然可以猜到,你真是聪明。”灿烂的笑容第一次显示了她的真诚。也看出了北印人特有的豪迈“难怪,我父王常常夸奖你。”难怪那个李尘寰会特意写信来,要他们不计代价杀了他,还承诺,如果杀了他,就会给他们更多的土地。
本来以为那只是夸大其词,原来却真是这样。
“谢谢你的赞美。”这时候,牢门再次被打开,进来一个侍婢打扮的女孩,手上捧著一叠衣服。
秦轩朝她点点头,她会意地走到芯芑跟前。“姑娘,这是我们大人交代给您的。”
“怎么,”芯芑不接衣服,脸上反而更加地不解“你在知道我的身分之后,居然还要拿我去换那些下人?”
秦轩不太喜欢她说话时那种盛气凌人的感觉,所以他的口气虽然还是温和,也不免增加了一些苛责。“对于秦轩而言,世界上的生命没有贵贱,都一样珍贵,拥有同样的意义。所以,我才会愿意不以姑娘做为筹码。”
她一下子皱了眉头,困惑地说:“我不懂你的话,一点也不懂。”
而叶玄真却突然红了眼。世界上的生命其实是有分别的,只有那种心胸宽广的人才会同样的对待他们。
“你不懂也没关系。好了,等会儿我就会让人来送你出城。”
芯芑怒地睁大眼,双手握拳在秦轩面前挥动。“你是在嘲笑我的无知吗?”
“你的无知根本就是事实,还需要嘲笑什么的吗?”叶玄真生平最不喜欢的就是那种自命不凡、高高在上的家伙。,
“秦轩!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客人的吗?!居然让一个下人这样地嘲弄我。”
秦轩看得出,叶玄真已经非常生气了,他甚至已经感觉到他身上那把长剑嗡嗡作响。赶在一切还算平静之前,他拖住了叶玄真。
“公主,玄真不是下人,他是我的好朋友,是我所重视的人。请你不要这么说话。我以为北印人虽然与南安不同,但至少也应该谦和有礼,没想到会是这样。”
秦轩不悦地说。
“我们北印怎么了?你们南安人才是个个都是笨蛋。我就说他是下人,又怎么样?而且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也是笨蛋一个罢了。”
咱的一声,下一刻叶玄真的手已经挥在芯芑的脸上了。
他脸上的笑容极为灿烂,彷佛方才做的不过是-一个挥手似的简单动作。
“你——”她应该是吓住了,更或者是处于极度的震怒。
“我劝你乖乖地闭上嘴,不然我会杀了你,我不是开玩笑哦。”淡淡的语气里却渗透著浓重的杀意。
“你不会的。”虽然她的口气很坚定,但是却不免也有些心虚。虽然她是北印的公主,会是南安手中最有利的武器。
“是吗?你以为你是谁呢?秦轩或许会在意你的身分,但是我不会。秦轩或许会同情你,但是我也不会。如果你惹了我,我一样会杀了你,绝不会因为秦轩求情就放过你的。小姑娘,你还要再继续测试一下自己的作用吗?”
这些是真话。
任谁都看得出,那么骄傲的叶玄真是不说谎话的,不是因为不会,而是根本就不屑如此。
芯芑没有再说话,说实在的,她很怕这个长相阴柔而美丽的少年。她奇怪,像秦轩这样一个温和而祥和的人,怎么会结交这样的朋友?
叶玄真看她不语。唇角微微的弯了一下,然后他对秦轩说:“我在外面等你吧!在这里的话,我真怕自己会一不小心因为她的不知天高地厚而杀了她。”
说完后,他迳自走了出去。
而芯芑就一直打量著他的背影,随后将视线转到秦轩身上。
秦轩轻轻叹了一口气,对著这个还满脸幼稚的少女说:“在我眼中,人无贵贱之分,同样也没有国与国的区分。公主,为什么北印和南安就无法相处呢?”
芯芑困惑的摇头,她是不懂。在她的世界里还不可能想到如此深奥的道理,但眼前这个忧郁而悲天悯人的男子却让她惊讶。
然后,秦轩也就笑了。浅笑时的他总是温和得就像是风一样,让人舒适,他可以消除人内心的恐慌和紧张。
看着他要走出牢门。芯芑不由自主地追问:“你还要放我吗?”
“为什么不呢?你这样的女孩不应该出现在战场上的,这里的鲜血不适合你。此外,在下对公主有一个建议,那就是希望公主不要再练空绝阵了。空绝阵虽然威力很大,但是凶险也大,对于摆阵的人更有难以预想的不幸。这一点。公主有想过吗?”
转过身去的秦轩并不知道,他身后的少女生平第一次低下了高傲的头。也许她还不服,也许她还骄傲,然而心里却也感激他的体贴。她的父王,她的兄长,她的仆人,没有一个曾经这样关心过她。
秦轩出了门,一下子就看见叶玄真靠在墙上,手里拿著剑,似乎在看着什么。
“你在生气吗?”
“没有。我只是奇怪你的不生气。”他这么回答。
“她不过是一个女孩罢了。”
“就算是孩子,也是必须为自己的言行负责的。还是说,她的话是对的,秦轩就是一个笨蛋?”
如此挑衅,倒像极了当初他们第一次相处时的样子。
“也许吧,也许我就是一个笨蛋。”
于是,叶玄真又笑了。“我真的、真的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人。”
于是,秦轩的笑容更大了。温和的,带著春天才有的清香和甜味。
“玄真,如果她还继续说话,你真的会杀了她吗?”
“你说呢?”他眯著眼睛问。
“我说你不会。”
“为什么?”
“因为玄真不是那样的人。”
不动怒?不生气?他是魔,他当然不会如此。可是见到秦轩那样的肯定,他居然没有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