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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鸿一边飞快盖着橡皮章,一边说:“他连通讯簿都给弄出来了,当然是玩真的。秀珠姊,坦白说这福利还不错,你不去利用,有点可惜。”
“哇!连你都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喂,明天有谁要订菜的?记得九点前跟我登记一下。”秀珠站起来,放心的对同仁宣布着。
若鸿边盖章边想着这件事,忍不住笑了出来。真不知道他怎能想出这种办法,真是服了他!
经过几个月的磨合期,卧龙地政事务所的业务总算渐渐上了轨道。
某个星期五,秉勋和测量股一起出去查看测量的实际情况,下午测量人员回来后,赵主任却没有一起回来。
若鸿心里觉得奇怪,却没对谁问起。
下午三点多,她接到一通电话,对方说道:“是我,赵秉勋。”
“主任?”奇怪,怎么声音怪怪的?
“我有点不舒服,你帮我请个病假,我下午要在家里休息。请登记股长代理。拜拜。”不及等她响应,他便把电话挂了。
她微蹙着眉,火速帮他请好假。
坐回自己座位上,心里却一直牵挂着刚刚电话里他那气若游丝的声音。她刚刚该问清楚一点的,不知道他是不是去看过医生了?
就在百般假设、百般没有结论之际,她心中的忧虑拉到最高点。
五点钟一到,她第一个冲下班,回到家,来不及换衣服,打电话跟老妈说她有事不回去之后,马上骑着机车火速赶到他的住处。
她走过草木茂盛的花园,在门口按着门铃,半晌没人回应,她只好径自脱鞋拉开日式拉门进入。
她一眼就看到躺在木板上的他,苍白的脸正冒着冷汗。
“主任,你怎么了?你没事吧?”她焦急的问。
他张开眼睛,像正忍着某种痛苦般。“你怎么来了?”
“主任,你到底哪里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她简直快吓死了。
“肚子绞痛,我吃了药,不过好像没多大用处。”他虚弱的说。
“整个下午都这样?”她焦急的问。
“嗯。”他痛苦的闭上眼睛应着。
若鸿在门边的柜子上寻着他的车钥匙。
“主任,我送你去医院。”
说完,她跑去车库发动车子,打开车门,再冲回来搀扶着他慢慢坐上车。关好车门,她迅速将他送到最近的医院。
经过检查,确定他得的是急性肠胃炎,直到他被送进病房打点滴,若鸿才总算松了口气。
她在医院张罗着一切,直到隔天清晨他的病情才稳定下来。当他睁开眼睛便看到她坐在床沿,焦虑和关切全写在那张小脸上。
他微笑着。“你一直在这里?辛苦你了。”
她瞪着他的笑容。
“天呀,你是怎么回事?竟然还笑得出来!人不舒服就该跟我讲清楚,害我延迟了两个小时才送你到医院来,你知不知道要是再晚一点,你就得动手术了。”
当她听到医生说再晚一步,搞不好他就会变成腹膜炎,她当下有多自责!如果她警觉性高一点,他就不会躺在那里多痛了两个小时。
她一个人在医院忙进忙出,看着赵秉勋明明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突然一脸苍白的躺在床上,当下她怕得从耶稣到佛祖,全部求过了。
这人醒来之后却这样云淡风轻的笑着。
“为什么不笑?那我刚刚不是才赚到一条命?放轻松,我没事了。”
她睐着他问:“你不痛啦?”
他端详着她的表情,小心应对着。“没有刚开始那么痛了。”
“要不要通知你的家人?”她问。
“喔,不必了。我的家人非常容易紧张。反正危险期不是过了吗?就别让他们担心了,何况台北下来一趟路也满远的。”
“那谁来照顾你?”若鸿问。
他想都不想直接便说──
“你呀,当然是你。反正你都已经照顾下去了,也不差这一两天,对不对?做事情嘛,要有始有终,才会成功。”
嗟!这是什么跟什么!
他怎么可以讲得这样理所当然,她又没欠他什么!
她原本站起来要反驳他,可是看他一脸倦容,到嘴的话只好又给吞下去。她又何必跟一个病人计较呢?那不是很可笑吗?
虽然对他的理所当然深深感到不以为然,但他的家人都不在身边,事务所里又只有她一个人知道他的情况,照眼前的情况看来,很不幸的,她的确是照顾他的唯一人选。
她伸手抚向他的额头,他忽然闪开。
“你干嘛?”他古怪的举动引她一脸狐疑的问。
“你这个举动会让我胡思乱想。”他一脸正经的说。
“胡思乱想什么?”她开始感到焦虑。
“如果我刚好还在发烧中,不就给你一个好借口,让你可以当面拒绝照顾我。”
她一脸好笑的望着他。
“我要真有那么一副坏心肠,你干嘛非要我照顾?我看你的烧可能真得还没退。”
听她这么说,他放心的赖定她了。
她拿来一支温度计。“我们量一下好了,比较放心。”
他乖乖的合作。
过了一会儿。她拿出温度计,仔细看着刻痕。“三十六度八。”脸上明显露出一丝安然神色。
“烧退了。医生说你只要不再发烧,然后又觉得饿,可以喝少许加了盐的清粥汤,你会饿吗?”她问。
他望着她,深情微笑着。“要你照顾我是闹着你玩的,我没事,你也为我忙了一夜,赶快回家好好睡一觉。”
“可是你”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这里有护士,也有供餐,没有问题的。我会跟住院医生聊聊,顺利的话,最快下午,最慢明天,我就可以办出院了。”
“可是你还那虚弱”为什么她的语气听起来那么担心?
“我没事。快回去休息,别把自己累坏了。要是你病了,我会难过。”因为出自肺腑,所以他说得像呼吸一般自然。
却把若鸿吓得愣在原地。
“呃,那好吧,晚点我再过来看你。”说完,转头就走。
走到医院门口,想想不放心,又走回病房拿起他的手机输入自己的手机号码,交代他:“真有事就打给我,不必客气。”
话一说完,再帮他倒满一杯温水放在茶几上才离去。
说是回家休息,她却辗转地睡不好,觉得把他一个人丢在医院会不会太过分了?
天刚亮,她煮了一些清粥就赶到医院去。
看到她,他脸上有说不出的高兴,看着她提来的东西。“带什么来呀?我饿死了。”
“你昨天没吃吗?”她连忙准备碗筷。
“喝了一些粥,半夜就饿到不行,差点想去买泡面。”
“买泡面?你想找死不成!?”她骂道。
明明是骂他,他却听得一脸甜蜜。
“昨天和住院医生谈得怎么样?今天可以办出院吗?”若鸿问。
“他说我恢复得很好,今天就可以办出院,这几天只要吃得清淡些,就没问题啦。”
她一直陪着他直到办好出院手续,开车送他回住处,扶着他走到他的房间,当她拉开门,看见他只有几件衣服吊在打开的衣橱里,其余的行李原封不动的摆在桌上,根本没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她脱口便问:
“你在来的第一天,就知道你会很快离开卧龙镇吧?”
“刚开始是的。”他说。
闻言,毫无道理的,她的心有种被紧拧的不适。
这种厌觉她并不陌生。几年前她初恋男友和她分手、继而出国时,她心里也有好一阵子都是这种胸口被紧紧拧住的咸觉;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赵秉勋会给她这样的感受,霎时感到有些讶然。
为了消除心里那些一异样感受,她决定做点事;忙碌可以消除所有的负面情绪,她一直都很清楚的知道。
“你好好休息一下。”说完,不等他有所响应,径自走向院子。
她看着院子里那些长到膝盖的乱草,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院子的草都长这么长了,他也能无动于衷。
有庭院的家庭通常会有一个放园艺工具的地方,她在院子里逛了一圈,终于找到放工具的地方,戴上眼镜、帽子、袖套,背上锄草机开始锄草。
秉勋听到机器的声音,诧异的探头往窗外看──
不会吧?她竟然连锄草都会!这世上还有没有什么事是她不会的?
因为她的表情专注,看起来像乐在其中,他也就不出言阻止她了。他告诉自己,或许她正是那种片刻也闲不下来的那种人。
二十分钟后,锄草机的声音停了下来;她进屋洗脸洗手,摘了院子里的一些香草,进厨房敖煮香草茶,不久,整个房子都弥漫着一股香草味。
“那什么味道啊?”秉勋见她从厨房走出来时问。
“院子里种了好多种香草,扔了可惜,所以我全摘了熬茶去,等放凉了我会冰在冰箱里,等你身体好些,你再拿出来喝。”她边说边擦着矮几,拿了一个装了水的透明玻璃瓶,插上刚将从院子里剪下的玫瑰。
她偏头看了看花,又稍微挪动花瓶的角度。
她抬头望了秉勋一眼。“这也是刚从院子里剪的,你外面那个花园还真是到处都是宝。”
“很美。”他望着她说。
她被他热烈的眼神炙得有些无措。
她低头,拿着抹布在已经很干净的桌面上胡乱擦着。“对呀,我也觉得这玫瑰花很美。”
他笑着看她的举止。
心里暗自好笑,这玫瑰哪有她排红的粉颊美?她的反应根本充分说明她完全听懂他的一语双关。
“嗯,花园整理过了,茶有了,花也有了,我理当请你吃饭的。”
她笑了起来。
“但以你目前的状况,应该是心有余力不足吧,中午你的午餐仍然是盐巴清粥。”
“难道你不陪我吃午饭?”他的语气充满失望。
“我会和你一起用午餐,但我吃三明治,你吃盐巴清粥。”她说。
“那就好。”他对她一笑。“谢谢。”
他的笑容像冬阳,足以在不知不觉中化了冰山。
唉,她早晚会淹没在他的笑意里,万劫不复。
想她一向很小心地和人保持安全距离,可她真是弄不明白,自己怎会忽然间已经和他靠得这般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