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的”,可是后面是什么话,他最终也没有说出来。
他或许这辈子还从来没有这样低声下气,我猛然就回过头,
因为太近,他本能地往后仰了仰,像是我的目光灼痛了他似的。
我对他说:“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顾小五。”
我想,我也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刻他的脸色。他整张脸上都
没有血色了,他本来肤色白皙,可是这白皙,现在变成了难看的
青,就像是病人一般透着死灰,他怔怔地瞧着我。我痛快地冷
笑:“顾小五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你永远都比不上他。你以
为这样欺负了我,我就会死心塌地跟着你吗?这有什么大不了,
我就当是被狗咬了。”
那一刻他的脸色让我觉得痛快极了,可是痛快之后,我反倒
是觉得一脚踏虚了似的,心里空落落的。他的眼睛里失了神采,
他的脸色也一直那样难看,我原本以为他会同我争吵,或者将我
逐出去,再不见我。可是他什么也没有说。
东宫里都知道昨天晚上的事情了,因为我受了伤,手腕脚腕上都是淤青。而李承鄞也好不到哪里去,脸上不是被我抓伤
的,就是被我咬伤的。宫人们不禁窃窃私语,永娘为此觉得十
分尴尬,一边替我揉着淤青,一边说道:“娘娘应当待殿下温存
些。”
没有一刀杀了他,我已经待他很温存了,如果不是我武功不
够,我会真的杀了他的,我甚至想过等他睡着的时候就杀死他,
可是他没有给我那样的机会。就在永娘替我揉手的时候,一个宫
娥突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告诉我说,小雪不见了。
小雪甚是顽皮,老是从殿里溜出去,所以永娘专门叫一个宫
娥看住它,现在小雪不见了,这宫娥便慌张地来禀报。
永娘遣了好几个人去找,也没有找到。我没有心思去想小
雪,我只想着怎么样替阿娘报仇。现在我觉得一刀杀了李承鄞太
痛快,他做了那么多可恶的事,不能这样便宜地就轻易让他去
死。我早就说过,我会将他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一点一滴,全
都还给他。
第二天是端午节,东宫里要采菖蒲,宫娥突然瞧见池中浮起
一团白毛,捞起来一看竟然是小雪。
它是活生生被淹死的。
我觉得非常非常伤心,在这里,任何生灵都活得这样不易,
连一只猫,也会遭遇这样的不幸。
我想李承鄞也知道了这件事情,因为第二天他派人送来了一
只猫。
一模一样的雪白毛,一模一样的鸳鸯眼,据说是特意命人去
向暹罗国使臣要来的,我瞧也没瞧那猫一眼,只是恹恹地坐在那
里。我还没想到小雪的死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有人瞧见赵良娣的宫女将小雪扔进了湖中,李承鄞听见了,
突然勃然大怒,便要责打那几个宫女四十杖,四十杖下去,那些
宫人自然要没命了。永娘急急地来告诉我,我本来不想再管闲事,可是毕竟人命关天,我还是去了丽正殿。
果然丽正殿中一派肃杀之气,李承鄞已经换了衣服,却还没
有出去。殿角跪着好几个宫娥,在那里嘤嘤哭泣。我刚刚踏入殿
中,还没有来得及说一句话,小黄门已经通传,赵良娣来了。
赵良娣显然也是匆忙而来,花容惨淡,一进门就跪下,哀
声道:“殿下,臣妾冤枉?臣妾身边的人素来安守本分,绝
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臣妾委实冤枉?”一语未了,就泪如雨
下。
我瞧着她可怜兮兮的样子,不由得叹了口气,对李承鄞说:
“算了吧,这又不关她的事。”
虽然我很伤心小雪的死,但总不能为了一只猫,再打死几个
人。
李承鄞恨恨地道:“今日是害猫,明日便是害人了!”
赵良娣显然被这句话给气到了,猛然抬起头来,眼睛里满是
泪光:“殿下竟然如此疑我?”
我本来是来替那几个宫人求情的,赵良娣竟然不领情。她尖
声道:“是你!定然是你!你做成现成的圈套,你好狠毒!你除
去了绪宝林,现在竟又来陷害我!”
不待我说话,李承鄞已经大声呵斥:“你胡说什么!”
赵良娣却拭了拭眼泪,直起身子来:“臣妾没有胡说,太
子妃做了符咒巫蛊臣妾,却栽赃给绪宝林。绪宝林的宫女是太子
妃亲自挑选的,太子妃指使她们将桃符放在绪宝林屋中,巫蛊事
发,太子妃却拖延着不肯明察,意图挑拨臣妾与绪宝林。太子妃
这一招一石二鸟,好生狠毒!殿下,绪宝林死得蹊跷,她不过身
体虚弱,怎么会突然病死?必然是遭人杀人灭口!”
我气得连说话都不利索了,大声道:“胡说八道!”
赵良娣抬头看着我,她脸上泪痕宛然,可是眼神却出奇镇
定,她瞧着我:“人证物证俱全,太子妃,今日若不是你又想陷害我,我也原想替你遮掩过去。可是你如此狠心,杀了绪宝林,
又想借一只猫陷害我,你也忒狠毒了。”
我怒道:“什么人证物证,有本事你拿出来!”
赵良娣道:“拿出来便拿出来。”她转身就吩咐人几句,不
一会儿,那些人就押解了两个宫女前来。
我没想到事情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绪宝林的两个宫女供认
是我指使她们,将桃木符放在绪宝林床下。
“太子妃说,她不过是想除去赵良娣?如果赵良娣真的
能被咒死,她一定善待我们宝林,劝殿下封宝林为良娣,共享富
贵?”
“太子妃说,即使被人发觉也不要紧,她自然能替宝林做
主?”
我听着那两个宫女口口声声的指控,忽然觉得心底发寒。
这个圈套,赵良娣预备有多久了?她从多久之前,就开始算
计,将我引入圈中?我从前不过觉得,她也许不喜欢我,也许还
很讨厌我,毕竟是我抢走她太子妃的位置,毕竟是我横在她与李
承鄞之间。可我没有想过,她竟然如此恨我。
赵良娣长跪在那里,说道:“臣妾自从发现巫蛊之事与太子
妃有关,总以为她不过一时糊涂,所以忍气吞声,并没有敢对殿
下有一字怨言,殿下可为臣妾作证,臣妾从未在殿下面前说过太
子妃一个不字,还好生劝说殿下亲近太子妃,臣妾的苦心,日月
可鉴。直到绪宝林死后,臣妾才起了疑心,但未奉命不敢擅查,
不过暗中提防她罢了。没想到她竟然借一只猫来陷害臣妾,臣妾
为什么要去害一只猫?简直是可笑之极,她定然是想以此计激怒
殿下,令臣妾失宠于殿下,请殿下做主!”
李承鄞瞧着跪在地上的那两个宫女,过了片刻,才说道:
“既然如此,索性连绪宝林的事一块儿查清楚,去取封存的药渣
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