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早笑了两下,有几分的僵硬,她并不敢认。
今日依旧落着小雨,比起昨日倒是要清凉许多,殷早出了棚子,远杏正守在外面,她穿着蓑衣,站在檐下喂着马儿。见殷早从里边出来,远杏放下手中的活,往她这边走来。
“小姐,这雨地中行走,实在危险,我们不若然再等上一日?”
“若是今日走有多久到城镇?”
“从此处往东,约三个时辰的脚程便可到上阳镇,进了上阳还需往东行,日夜兼程也需两日才能到漓水河岸,过了那漓水河岸,便是端远之地。”
“只是往上阳的路途崎岖,若是雨日恐怕会比平时还要慢上许多,这山里不比京中,道路平坦,这山路可危险得很。”
“使者昨日前往端远,明日便能到漓水河岸,最迟不过两天她便可达端远。”
“小姐为何一定要前往端远?那三皇女之事与小姐又有何干?”
“我只是想知晓一些事情罢了。”
“小姐当真想好了?那屋里的姑娘也不知是何来路,身有病疾,还在雨日出行,怕是不要命了。”
“她也不容易,家有恶妹……”
――“此次我奉父亲之命前往端远办事,家中四妹一向不待见我……”
说起来,那位方姑娘和三皇女还真是相似,被帝君派往端远,四皇女设计谋害她,有了翻盘之计,却被倒打一耙,连根掀起了她放在端远的棋。现在这位三皇女只怕是被搞得焦头烂额,紧张到不行吧。
殷早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屋里头的主仆。
里屋的两人多少看着有些落魄,但那份气质却没有因为身上的脏污而减少许多。
说是商贾人家,但看着倒像是官宦人家的儿女。
“殿下,那二人也不知是何来路,我们若是与她们同行,恐会多生事端,奴婢刚已通知了晋敏……”
“那姑娘想来是殷家女,几月前本宫曾与她在街上有过一面之缘,是个善心的女子。那会以为她是个儿郎,今日一见,没想到这儿郎却是个姑娘家。”方姒摇头轻笑,话语之中颇有些惋惜,“虽有些遗憾,但此人定不是那种小人。”
“殿下曾见过她?”
方姒点头,她转头看向外边正在和婢女说着话的殷早,嘴角微微泛着丝笑,“嗯,她应是没认出我来。”
不然也不会是那般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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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下着雨,雨丝微凉,方姝披着大氅坐在水榭里,侍女站在她的身边,双手捧着个黑色的碗,她的手探进那碗里,抓了一把,随手洒进了池塘里,下边的游鱼争先恐后地在池子里游走,似乎是在吃着鱼饲料。
风吹了过来,方姝轻咳了一声,又有一侍女上前,替她拢了下衣服。
“殿下,赵之然求见。”府中的侍女快步走来,快而稳,只是疾步,府中一向安静,鲜少会有人上门叨扰殿下,唯有那赵之然。
自打她跟了殿下,总能见到她时常出入,殿下也不恼她。
方姝并没有说话,她背对着侍女,手下还在喂着鱼,她看上去没有心情的模样。守在她身边的侍女转身,轻声吩咐着:“让她进来吧。”
“殿下,前几日您派赵小姐前往端远,今日归来,想必是要向你禀告那事的结果了。”
方姝停下手,她望着被雨水惊扰的水面,目光沉沉,她道:“若非是我想听到的,这结果报或不报,听或不听,又有何意?”
侍女屈膝,应道: “赵小姐素来办事用心,想来定不会让殿下失望。”
两人说话间,她们谈论到的那个人已经被离去的侍女领着过来了,赵之然风尘仆仆的模样,脸上瞧着还有些脏污,看着像是刚刚回来,便立刻往四皇女府来。
侍女不禁颔首,她先道:“赵小姐――”
话只起了个头,赵之然猛然下跪,她道:“殿下,赵之办事不利,还请殿下责罚。”
赵之然低着头,跪在地上,只等她那位阴晴不定的主子,下达自己的命令。
她没能拦下方姒,她没能办到四殿下交给她的任务,想来今次并不会好过。
方姝站了起来,她披着大氅,不过是夏日的雨,可这位殿下却穿着冬日里的服饰,赵之然被惊了下,随后她死死地低着头,望着地面,身子微颤。
方姝冷眼看着地上跪着的女人,发出的声音却带着丝丝的笑意,她走了过去,一步,两步,极其缓慢的。
方姝站到了赵之然的面前,她道:“之然何罪之有?”
赵之然直起身,她恭敬地道:“赵之没能拦下三皇女。”
“砰――”
话音刚落,她便被踢趴了下,腰腹那里被踢得生疼,赵之然险些疼出声来,她倒在地上,勉强地睁开双眼看着微蹲下身的人。赵之然的脸忽然有些疼,夏日的风吹了过来,疼得有些厉害了。
她的双眼微眯,衣领被人提了起来,揪着她的那个人看上去分明柔弱无力,可这般动作在她做来却是轻而易举之事,赵之然听到她在自己的耳边轻声细语着。
温柔的话语。
可那双瞳孔之中,她所见到的只有深不见底的寒意。
“之然,本宫可不养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