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全部来源于这半年来所听到,看到的一切见闻。
因而她不知舟渡如何。
可四皇女方姝自小便受宠,鲜少踏出过这京中,对于那远在千里之外的舟渡是如何模样又岂知?
殷早细细观察着方姝,却找不到方姝一点脸色难堪。
她并不意外自己的借口。
“伶牙俐齿。”方姝脸色未变,她只道:“若是本宫拔了你这满口的牙,不知你还能否同本宫说出此番话来。”
……真恶毒。
只是一句话不顺心,便要对她下手,这个方姝还真是可怕。
“殿下恕罪。”殷早急忙下跪,惶恐道:“谨安一时失言,还望殿下放过谨安这一口牙,若是没了它,谨安日后怕是要被活活饿死了。”
这番话,她其实很久以前听过。
那会也有个人这样子跪在方姝的面前,恳求着她,可最后那个人被方姝拔了舌。也不知道张葶如何了?想来今日她必定也要落得个与她同般下场。
“殿下宅心仁厚,还请殿下莫要同臣女一般见识。”
若是没了牙,以后她怕是只能吃些流食,再也无法一品这世间美味,想来也是遗憾居多。
“殷谨安,你可知本宫最厌何人吗?”
方姝什么都没说,却说了这样的话,殷早心一惊,目光与那人微对上。苦中作乐的念头被压下,没有被直接处置的幸运盖过了不安,她在脑中思虑片刻,道:“三皇女。”
不是什么样的人,而是哪个人。
方姝会讨厌什么样的人,怕是京中无一人敢言方姝喜欢自己。
什么样的人会遭方姝的厌恶,凭着她这讨人厌的性子,怕是谁都讨厌。
而谁最被她讨厌呢?
三皇女方姒。
只有她了。
思及此,殷早猛地回过神来,她惊讶地望向方姝,一时之间,方姝那张冷漠的脸仿佛出现了些别的表情。
那微微勾起的唇角惊得殷早想一退再退。
然而,不能退。
退了就真的完了。
殷早双手按在膝上,身体微微颤抖着,她控制着自己害怕的情绪,不敢流露太多,也不敢不露,殷早说话时,声音也在颤。
“去往端远路上,谨安确实遇见了三皇女,当时三皇女被贼人所害。”
那个时候,方姒正被人追杀,她到的及时,轻装出城的方姒一行才幸免于难。
回到京中,方姝被下了禁足令……
“那会儿臣女并不知那是三殿下。”
有什么被串联了起来,殷早的口中泛起了些苦意,她果然很冲动。
人总是如此,想的总是很美,然而忘记了现实是如何的模样。
就如现在,先前她一直以为三皇女是明主的选择,然而哪怕三皇女确实是明主,也无法在此时此刻救下她。
在这个世界,并不是合适就可以的,并不是合适就能登上那个位置,在这些合适之前,还有着权势。越过自然以后海阔天空,越不过自然沦为阶下囚。
而她不是皇女,从未拥有过能够与方姝对立的能力。
像是蝼蚁,只要方姝看不惯了,轻轻一踩,她便再也睁不开眼。
只盼,这个四皇女会因为她的“不知道”放她一马。
“那是本宫派去的人。”
忽然间好似听到了方姝这么说着。
殷早恍惚地抬起了头,正对上了方姝那张似笑非笑的脸,那模样似乎是在告诉她,刚刚她所听到的话,并非是假的,
完了。
她居然直接承认了。
一般知道了这种秘密的人通常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她又不是女主,若真是女主她怎么也该穿成个有权有势女王爷,或是宫中的皇女什么的,穿成高官之女,这个世界又不是男权世界,哪怕那位置上坐着的是个男人,这个世界也依旧是女性掌权的世界。
该怎么办呢?
她今日为何要来此,为何又要匆匆离开,如若不然,等到这个心狠手辣的四皇女离开后,她也不会有今日一灾。
“殷谨安,你知为何?”
“……谨安不知。”殷早不敢回答,她摇着头,不敢将心中的猜测说出口。
为什么要在路上拦截方姒,恐怕是不想让方姒到端远,或是不想让她那么早到端远。端远一事定有他因,只是现今已过去了许久,只怕那些因也全部都被消灭了。
方姝嗤笑一声,似不满她的回答:“真是愚钝,先前信誓旦旦要向本宫献计时,你可不是这般模样。”
“当日是谨安愚昧。”以为你们这些古人个个蠢笨,自己想出的计谋天下第一,因而便可站在高山之上俯视着你们,却反被将了一军。
殷早重重磕了一头,她道:“望殿下饶恕谨安当日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