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涓涓的血水从顾盼的喉颈不断往外冒, 石榴裙摆上溅满了鲜红的血渍。
这狠绝的一刀几乎当场就要了她的命,顾盼四肢百骸的力气都渐渐散去, 手脚是软的, 娇弱的身躯安安静静的躺在钟砚的怀中, 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最后一点意识也逐渐消失。
她死的很安详,面上仿佛好像还带着笑容,那是一种解脱了笑容,她看上去丁点的痛苦都没有,好像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钟砚紧抱着她,恨不得将怀中孱弱苍白的女人镶嵌进他的身体里, 可他怀中的女人已然没有了呼吸, 除了她喉咙涌出大量的血是温热的, 其他地方摸上去都冷冰冰的。
钟砚用双手死死堵住她喉咙的伤口,这个举动半点用处都没有,他这双手掌里里外外彻底被她身体里流出来的血染的通红。
他此时的神情看上去并不像一个冷酷无情的年轻帝王,他的眼睛里已经很多年都没出现的痛苦和慌张, 血丝迅速爬满他的眼眸,眼眶周围红的能滴出鲜血。
钟砚的嗓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哑的, 他现在的神色宛若一个失常的疯子, 边替顾盼擦干净脸上的血渍, 边捧着她的脸低声在她耳边说:“没事的没事的,不会死的,窈窈, 不会死的。”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连怀里的人什么时候没了体温都不知道,他努力试图搓热她的手脚,自欺欺人。
钟砚额上青筋暴露,他嘶哑着喉咙大声的喊道:“太医呢!?”
小太监连滚带爬领着从太医院揪来的太医,二人着急忙慌的跑进去,第一眼便瞧见他们尊贵的帝王狼狈坐在地上抱着他心爱的女人。
入目的地方仿佛哪哪儿都是血。
新帝今日穿了件素色常服,袖口和下摆都染上了刺目的红色。
太医扑通一声当即朝他跪了下来,只看一眼,他便知道人没得救了。
如此大的出血量,便是神仙也救不了她。
女人纤细的喉咙上,这一道深深地刀疤格外瞩目,可见下手的人是真的就没想活。
钟砚用拇指帮她的脸擦的干干净净,让她看上去就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他抬眸,看了眼跪在不远处的太医,哑着嗓子说:“过来看看她。”
太医埋着脸,浑身发抖,不敢回话也不敢往前。
钟砚声音里的杀气陡然增加了两倍,神情狰狞犹如深渊恶鬼,“朕让你滚过来!”
太医咬咬了牙,跪着爬上前去,探脉的手指微微颤抖,过了一会儿,他小心翼翼将手指搭在顾盼的鼻间,而后又重新低下脑袋,放低了声音,“皇上…….娘娘已经没了呼吸。”
钟砚抬起脸,眼中的神情看起来已经不像一个正常人,他忽然觉得很冷,凉气顺着他的后背往上窜,他张了张嘴,好像有话要说,开嗓的瞬间,一大口血从他沙哑的喉咙吐了出来。
钟砚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他茫茫然抬起袖子,随意擦了擦嘴角的血渍,他怀抱着顾盼,低声喃喃自语,“窈窈,不怕不怕,没事的。”
他和疯了已经没什么两样。
尖锐的疼痛穿心而过,泛热的眼眶溢满水光,眼角的划过几滴冰凉的眼泪,顺着下颚滴在他紧抱着的女人的脸上。
这眼泪来的无声无息,钟砚甚至自己都没觉得要哭,泪珠就先行一步,一颗颗砸在顾盼的脸上。
他说不出话来,手不受控制的抖,茫然无措和极大痛楚两种感觉交织在一起,让他疼的口不能言。
钟砚突然记起顾盼方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她说——她恨他,一辈子。
巨大的恨意让她毫不犹豫的了断自己的性命,以此逃离他。
她说原谅他,是骗人的。
她用死亡解脱自己,也用死亡来报复他。
等钟砚恍然察觉自己已经深深爱上她时,顾盼用永远离开来惩罚他。
他的爱来的太迟,发现的太晚。
凉薄的爱意,无一用处。
书房里萧瑟静谧,半开的房门带进来的冷风,吹起顾盼的衣摆,鲜艳亮丽的纱裙随着风的方向摇曳。
钟砚这张惨白的脸上没有表情,他抱着顾盼缓缓的站起身子,打横抱在怀中,轻轻的放在床榻之上,动作小心,生怕惊扰了她的安宁。
小太监机灵,眼疾手快拽着战战兢兢地太医从书房里退了出去,并且关好了房门。
地上那一大滩血迹刺目碍眼,边上便是顾盼用来自尽的长剑。
钟砚盯着地上这把剑看了很久,剑刃上还留着她的血。
这把剑,是庆元帝在他弱冠之年送给他的礼物。
这是一把世间罕见的宝剑,削铁如泥。
钟砚用把剑杀过许多人,大部分他都快记不住长的什么模样了。
他记得在几个月之前,他就是拿着这炳长剑将赵焕章穿心,当着顾盼的面亲手杀了她当时所爱的人。
钟砚蹲下身子,慢慢将这把剑握在手里,手掌紧紧抓着剑刃,手心被割破,他却不觉得疼。
站起来的那瞬间,钟砚又想起来顾盼在不久之前曾经主动问他要过匕首,那个时候她就想好要怎么报复了他吧。
顾盼的报复又准又狠,彻彻底底将他的心脏给挖空了。
五脏六腑也生生被她用双手挖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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