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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而,他捻转羽毛的动作一滞。
金柝想,他好像知道“林平之”指的是谁了。
‘这位总镖头有一独子,名唤平之……’那说书人的话语仿佛在他的耳边响起。
奇怪,阿兄与林平之又有什么关系?
……
乔衡的日常行动丝毫不受岳灵珊的拜访的影响,依旧有条不紊的督促金柝习武,白日里照常去翰林院供职。
微醺的日光照于宣纸上,乔衡手执毛笔,笔尖在墨中蘸了蘸,近日宫中有一位老太妃,正由他负责撰写祝文,他把衣袖稍挽,运笔而书,一篇辞藻瑰丽的文章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自笔尖流泻而出,行云流水般铺满纸张。
那字里行间满是赞颂祈福,一派真诚祥和,只是他那双清晰地倒映着一切的眼睛里,是始终如一的漠然。
他的手腕上绑着一圈白色绷带,透过布料隐隐能看出血迹,当日伤得实在是有些深了,再加上位置尴尬,伤口动辄开裂,痊愈的速度十分缓慢。
就在他刚刚收尾抬笔时,桌前多了一道人影。
那是一个穿着宫服的太监,看上去四十左右的年纪,身材微发福却远称不上肥硕,看上去一团和气,口中客客气气地对乔衡说:“乔修撰,皇上召见。”
这人与寻常太监有一个极大的不同之处,那就是对方的手指较常人更长,骨节粗大,掌上带有显而易见的肉茧,仅此一眼,就知他掌上功夫必不容小觑。
乔衡全无紧张之感,他自然地放下了手中的毛笔,他依例行礼,而后同样客气的回道:“有劳公公告知。”
“乔修撰多礼了,这边走。”太监为他引路。
皇帝是个与金柝差不多大的少年人,长眉修目,肤色是常年养尊处优出来的白皙,不苟言笑。
这已不是第一次了,那位少年皇帝时常把乔衡招去。有时是令乔衡为其讲解经史,有时则是单纯的谈话。
乔衡现在名义上仅仅担任着翰林院修撰这一个官职,但拜皇帝所赐,偶尔还要充当一下经筵讲官,他的所作所为已然超出了他本身官职的界限。
这种种表现在前来寻乔衡的太监的心里,这就是皇帝很喜欢这位乔修撰的表现了,因此他对乔衡十分客气。
在外人看来,当今圣上虽年轻却面目冷肃,身具威仪,心思难辨,身为与皇帝时时接触的太监,他远比那些大臣们更清楚这一点——皇帝这几年是愈加不好相处了。
曾有与乔衡交好的太监,因此暗中提点过乔衡。
然而上一世时,乔衡刚冒名顶替他堂兄当了一段时间的皇帝。“九五之尊”这一神光环圣笼罩之下的实质是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当今皇帝正处于一个有些尴尬的岁数,若说他年纪大,朝中诸位大臣,哪怕是新科进士,哪个不比他年长?若说他年纪小吧,他妃嫔子嗣都不缺,他这个年龄在这个时代里,也算不上小了。
当乔衡见过皇帝一次后,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他直接去掉了所有外在条件,将对方目前所处的阶段定性为“青春期”。
此时正是少年人抽象思维蓬勃发展的时期,他开始以一种全新的眼光重新审视这个早已相识的世界,不断的加以肯定、否定。
这个时期的少年皇帝,需要的不是臣子般无条件的顺从,也不是师长式的训斥规劝,对方更注重的是心灵上的沟通与理解。
他附和着这位少年皇帝在他人眼中有些匪夷所思的奇思妙想,不因对方偶尔的情绪失控而胆战心惊,以免让自身失去作为年长者的威信,又展现出一丝文人特有的理想主义式天真。
他相当清楚,这种伪装出来的精神世界上的共鸣,远比物质上的谄媚更得人心。
与活泼外向的金柝相比,这位少年天子,要更加的沉默寡言。
此时,这位年少的皇帝端端正正地坐着,而他身旁的太监刚刚代他送走了三位讲完今日经史功课的侍讲。
太监回来后,见皇帝已经令人之前的经史书册都清理了出来,直接在原地批阅起了奏折,像是已经把那三位翰林都抛在了脑后,他就知道这三位侍讲今日讲的内容都不合皇帝心意。
翰林院内的诸位相公老爷们,这些时日来,几乎被皇帝以经筵讲学的名义召见了个遍。大臣们还在赞扬皇帝真是勤奋好学,然而皇帝的这些身边人并非这么认为。
过了片刻,皇帝突然发问:“乔修撰来了吗?”
有小太监立刻恭敬地回禀:“禀陛下,还未。”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青春永驻
六一儿童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