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这一件事,皇后在王夕月心里的形象,一直是神佛般金光闪闪的。
不过她也知道皇后不大喜欢她――她确实不是皇后会喜欢的那种人。皇后喜欢的是卢佳音那种安分守己,与人为善,宽厚朗阔的。而那恰恰是王夕月敬而远之的,因为那些女人无形中就把她比照得很虚伪,很功利,很睚眦必报。
就好比,杜宝林看中了卢佳音的烟青玉雕管狼毫笔,开口道:“姐姐送给我吧。”卢佳音会说,“是皇后所赠,不能随意送人的。”却还会再寻一枝竹漆管兼毫湖笔给她,道,“兼毫笔软硬适中,妹妹用这个吧。”但杜宝林想要王夕月盛樱桃的玛瑙盘,开口道,“这个盘子也给我吧。”王夕月就会欢欢喜喜的捏住杜宝林脖子上的金锁,“好漂亮的锁,妹妹肯换我就给你。”
想占她的便宜?门儿都没有!
经常有这样的情形,王夕月对月伤心,感花流泪的诗情画意着。流雪进屋来,道:“娘娘,月例发下来了。”王夕月病恹恹、懒洋洋的道,“你看着清点入库吧――下来樱桃了吧?你们几个拿去分了吃。”飞花从旁委屈的插嘴,“路上遇到张才人,说娘娘不爱吃樱桃,讨了大半去!”王夕月眉毛一竖,立刻就全副武装的跳脚起来,“走,去会会张贵人。”
……华阳公主的预感难得准确,王夕月确实是善斗又好斗的。
但说她悲春伤秋其实也没错。她就是一面悲春伤秋,一面英勇奋战着。她的人生很成功。因为她的英勇善战,所以她可以充满美感的悲春伤秋着,而不必潦倒落魄内伤抑郁。
但成功的女人,往往都不能讨女人的喜欢。所以她的好人缘也就随着她步步高升被败坏光了。
进了屋,给王夕月端上解暑的茶汤,流雪就开始唠叨,“娘娘怀念皇后,默默的在心里怀念便好了。让华阳公主瞧见,难面心里不舒服。两位的关系,您又不是不知道。”
……华阳公主跟皇后不对付,确实是宫里的常识了。
不过――
“也就是看着不好罢了。皇后和华阳公主毕竟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比起外人来,公主心里还是向着她的。”王夕月说道,“我知道轻重。”
华阳自己跟皇后内斗也就罢了,旁人敢有不敬,只怕她第一个就看不过。就好比孩子,自己欺负惯了的人,一旦被旁人欺负上就忍不住跳出去维护――华阳公主是那种能说出“这世上只有我能欺负她”这种话的人。
若皇后还活着,她心里有意气。陪着她说说皇后的坏话,也许能讨她喜欢。但皇后已经死了,她心里能记着的就只剩她的好了。
所以没必要在华阳面前掩藏自己的难过。
只不过她难过,也并不是全因为怀念皇后。
就好比百姓都渴望有一个清廉爱民的父母官,后宫艰难谋生的女人们,其实也渴望有一个卢德音这样的皇后。
有她镇着,宫中也有争斗,但不会太惨烈。没有人敢用阴毒的招数,甚至于没有人敢私刑责打宫女撒气。顶多变着花样讨好下皇帝,偷偷吹些枕边儿风――但因为皇帝对后宫不冷不热、按部就班的,所以就连围绕着皇帝的争夺,也激烈不起来。
大家基本上都在和和美美的过日子,熬资历。
――因为皇后在,所以周明艳不敢无所不用其极的对付她。她也不用费尽心思的自保和进取。
但皇后已经死了,宫中只怕就要腥风血雨起来。以后手上还想这么干净,只怕就难了。
流雪还在唠叨,“您是说,公主跟皇后关系其实很好?”
“我可没这么说。”关系能好了,那才有鬼。
“您把我弄糊涂了……”
王夕月拿书敲了敲她的额头,“这点事儿,糊涂就糊涂着吧。估计阿姊她自己都想不明白。”
“我是觉得,公主跟皇后的关系是真坏――”流雪说着就四下里瞧了瞧,凑到王夕月耳边道,“我也只听了个风,外面在传……说驸马爷当年想娶的不是公主,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对皇上不冷不热,也是因为……”
王夕月一愣,将书压在她唇上,面色严厉道,“从哪里传出来的?”
――这流言太狠毒,一旦传到苏秉正的耳中,只怕就要雷霆震怒。皇后已经去世,但她还留下了儿子。而华阳的驸马王宗芝,可是太原王家日后的宗主,也是王夕月的娘家靠山。
只一句话,就同时命中了三皇子和她。
偏偏这流言并非无源之水――当年祖上去晋国公府上相看时,她已七岁,她记得这件事。
王宗芝当年相中的,确实是寄居在晋国公府的卢家女公子,卢德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