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神情,药铺里的掌柜伙计再熟悉不过。因为以往见到他时,都是那般神态,即使听到有伙计在背后鄙夷地骂他,也未见他变过一丝脸色。
以前他们都以为旭沉芳只知道花天酒地、寻欢作乐,根本不懂生意场上的事,即使当着他的面乱报药价,他也弄不懂其中的门道。
可就是这个他们最最看不起的旭二公子,即使被赶出家门,依然能活得风生水起。
前两天,旭沉芳才新开了一家药铺,就在旭家药铺斜对面不远。
他现在看起来正是得闲,仿佛只是过来打发时间助助兴的。
然而掌柜的和那伙计看到他时,明明是烈日炎炎,却感觉有一股寒意如他逆着光的阴影一般笼罩下来。
这掌柜正是当初把他当傻子一样的掌柜,而这伙计更是在他前脚刚一出门就骂他下贱出身的那个伙计。
旭沉芳之所以不恼,是因为他知道来日方长。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眼下不就好日子到头了?
掌柜的一咬牙,便指着旭沉芳厉声道:“是他!一切都是他指使的!请二爷三爷明鉴!”
旁边的伙计闻言,立刻面目狰狞地抖擞着精神一同指认。
掌柜的也是个世故的,知道旭沉芳出现在这个地方,并且刚好站在他和那伙计面前,绝对不是偶然!
说不定他们遭受的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
掌柜的就算不得好过,也要拖他旭沉芳一起下水!
然而,这话一说出来,周遭都安静下来。
掌柜和伙计闻得他一声轻浅低笑,道:“还真是逮谁咬谁。”
围观者中便有人出声道:“虽然旭二公子是挺荒唐的,可也用不着这样睁眼说瞎话吧。他都已经被赶出旭家好久了,听说原因不就是因为败家、还让药铺生意亏损严重么,你说是他指使,哪有自己坑自己的。”
另有人附和道:“况且他早就不在旭家了,你们怎么还在继续干这事,到今天才被发现呢?”
掌柜的谎言被拆穿,旭三爷便道:“打,给我狠狠打!”
旭二爷旭三爷正因为心如明镜,所以压根从一开始就没逼问他们是受何人指使。
可旭家主家现在除了旭明宥还会有谁。
大家都是生意人,贪一时之利容易影响往后得失。眼下旭家旁支的生意还有仰仗主家的地方,不宜在此时与旭明宥彻底撕破脸皮。
而且真要是把事情都摊开了,到底都是旭家人,可能还会因此影响到旁支的生意,到时候得不偿失。
于是旭二爷旭三爷一合计,先前损失的红利追不回来便罢了,但他们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整顿一下旭家药铺,把这批掌柜伙计处置了过后,再添自己的人进来接手。如此严厉处置高价卖药给百姓的人,还能得到百姓的赞许,也一举两得。
所以这锅,最后还得让药铺的掌柜和这些伙计来背。是他们欺上瞒下,从中牟利,不可饶恕。
等那个通风报信的伙计终于请了旭明宥赶来时,还是晚了一步。
这一干人等都已经被打得个半死。掌柜的嘴里冒着血水,有气无力地说着什么,也含糊不清。
旭三爷道:“明宥,你来得正好,这些贪心不足的恶奴假公济私谋取私利,做假账坏民生,败我旭家招牌,我们现将他们打了一顿板子,具体怎么发落,还得由你来。”
真要是想让旭明宥做主发落,就不会来这么一出先斩后奏了。
那掌柜奄奄一息地伸出血手来拉旭明宥的衣角,满嘴血水、声若蚊吟道:“大公子……救我……”
旭明宥只低头看了一眼,眉宇之间闪过一抹阴翳之色,拂开衣角道:“我看还是送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