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纪长安不知道为什么,没来由的愈发心虚起来,总感觉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他试探性问道:“如果等到了那人,顾爷爷准备怎么做?”
老人家语气轻描淡写道:“自然是一拳打死。”
“……………”
纪长安勉强干笑道:“顾爷爷真是越来越幽默了,都会开玩笑了。”
老人瞥了他一眼,淡淡道:“老夫平生最不喜欢开玩笑,这一生只说真话,那些总以为老夫在说笑的无能之辈,基本都已死绝了。”
直到这一刻,纪长安才终于明白,为何往日见到这位时自己总会油然生出淡淡的敬畏与忌惮之感。
无他。
老人身上那出自本心般的淡漠之意,是对生命存在的漠视与践踏。
在老人眼里,似乎天下生灵皆可杀,宁我负天下也不可天下负我,所谓生命只是一种数字而已。
“顾爷爷,生命是很珍贵的,我们应该珍爱生命!”纪长安结结巴巴道,这一刻他只恨初高中思想政治课没有好好听。
他已经开始琢磨着哪天拉着林珞然一起给老人好好上上课,争取能将老人错误的三观扭转过来。
在林珞然面前,顾老爷子好说话到让人难以接受的地步!
但不曾想,顾老爷子竟是首次点头赞同他的观点。
老人负手而立,颔首赞同道:“不错,万灵诞生皆是不易,任何一个个体生命的存在,皆有其存在的意义与价值,这是无人能否认的事实。”
纪长安忙点头,正要出声附和老人的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却又听到老人话锋一转。
“可连自身存在意义都不知晓的生灵,真的有存在的必要性吗?”
“只是懵懵懂懂地随着大势起伏而一路跌撞,撞得自己一身伤痕,撞碎无数人最后的憧憬与希冀,这等奉运而生却不自知,乃至视其为负担的生灵,真的有存在的必要吗?”
“长安,你觉得在九成可能满盘皆输与开局就掀桌之间,我们应该选择哪个?”
这一刻,老人嘴角竟是缓缓勾起一个弧度,露出极为罕见的笑容。
可纪长安心中却是警钟长鸣,一阵阵寒流从尾椎骨直窜上天灵盖,将死前的冰冷感笼罩了他的全身。
这些预警似乎无不在告诉纪长安,老人先前所言一拳打死绝非虚假!
“我觉得……哪怕有一成成功的可能性,也要去拼一拼!”
脑海中疯狂运转,最终在两种前他遵循本能地选择了前者。
而当他说完后,四周空气中弥漫的危险气息渐渐消散了。
纪长安心中微微一松,他好像赌对了?
“明知可能满盘皆输,也要去搏最后一成可能?你是蠢货吗?”
老人淡漠的话语传入他的耳中,而后是冰冷的视线,他的手轻轻点在纪长安的心口。
“我要听这里的话,而不是你个臭小子的油嘴滑舌。”
听到顾老开骂,纪长安心中莫名安稳了许多,有种安全感顿时油然而生。
不过听心里话……
纪长安正发愁着该怎么编才能显得真心诚意,一种异样的隔膜感悄然浮现在他的心头。
紧接着,他的好兄弟从沉睡中醒来,强行拔除了他的网线。
另一个他漠然道:
“一成可能?哪怕只有微不足道的一线生机,也断然没有放弃之说!”
“所谓命运,我等生来便将其踏于脚下!”
老人眼眸微眯,冷笑道:“呦,这是好兄弟上线篡位了?”
以他的眼界,自然能看出说出这句话的人究竟是谁。
而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沉默之后,幽幽的声音传来。
“我与他之间并无篡位一说,我即是他,他即是我,我与他之间的关系,哪怕是相较于他与‘空’来说,也会更加纯粹。”
“当他真正愿意接纳我们的一切,背负起属于我们的荣光时,便是我就此长眠的时刻。”
老人漠然道:“那么由谁来评判他是否愿意接纳你们的一切?”
“纪长安”怔怔地站在老人的身前,似乎在思索这个问题,又似乎在惊讶于老人对另一个他的偏颇。
在他的记忆里,眼前的老人不应该会偏向于任何一个他。
他深深望了一眼顾老,轻声道:“没有人能评判我们的一切,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顾老当场嗤笑道:“你知道你最让我讨厌的是什么吗?就是这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傲慢。”
“纪长安”平静道:“离世遁上者,为何不傲?”
“既已超脱人世,那为何还要归于人间?”
“放不下。”
“既然放不下,何敢自称离世遁上者?”
“位格。”
“好一个位格!那就让老夫今日来领教领教,曾经的群星之巅,究竟是以何等伟力统合世界!”
老人不怒反笑,涌荡一身的拳意昂扬沸腾!
“纪长安”依旧平静道:“不打。”
顾老浓眉一皱道:“为何不打?不敢?”
“位格。”
依旧是言简意赅的冷冷两个字,但却直接点燃了老人的怒火。
这两个字无疑是指着老人的鼻子说你还不够格!
而就在老人按捺不住心中怒火时,纪长安重启上线。
“……”
面对盛怒的老人以及一摊烂摊子,纪长安一脸懵,脸上仿佛写满了问号。
刚才看戏的时候他还觉得大哥果然不愧是大哥。
一个字:够刚!
可怎么一到要抡拳头的时候就突然下线把自己推出来了?!
小弟的作用就是拿来背锅的?!
“……顾爷爷,刚刚不是我,你要明察秋毫啊!”
不等纪长安叫苦完,脸色铁青的老人冷哼一声,随手抛出一枚镶嵌着碧空色宝石的戒指,裹挟着盛怒回了自己屋子。
随着砰地一声,大门狠狠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