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无为顾此失彼,虽然身手奇快地砍杀了数十人,却仍是逃走了一大半。
眨眼间,这个大堂成了人间的地狱。断臂、头颅、胸腔、肠胃、白骨、鲜血,惨烈地铺成一地,尚有几具躯体在微微地抽搐搐,蠕动着,那情景令人作呕。
宫无为的脸上第一次有了表情,但这种表情比先前的面无表情更可怕。只见他双目已赤,发须俱张,一张脸已挤作一团,眼中不再空洞无物,而是有了一种疯狂的兴奋。
热血,岂非容易逼得人血脉责张?何况,手下人的背叛逃离,又让他怒火中烧,他握刀之手的关节已经泛白,直至发青,似乎任何东西放置于他的跟前,他都会一刀斩断。
但,他最想斩断的东西突然之间没了,不见了。
也就是说,古错与石敏突然不见了。
这让他更是又惊又怒。显然,他们二人已乘他追杀弓弩手时悄然溜走了。
其实,按理像“无为刀”宫无为这样的人物,在今天的情势下,完全可以格杀石敏、古错二人,但宫无为本是正派人物,突然转为邪道中人,其中定有一段让他刻骨铭心的经历。
也许,就在那场经历中,愤怒、悲伤在烧毁着他的良知的同时,也给了他暴戾易怒的性格,在看似冰冷理智的背后,已有一颗扭曲而疯狂的心。
宫无为暴怒之极!
事实宫无为的可怕之处,便在于他的冷静、理智、无情,如今他变得如此模样,或许便是他漏洞百出之时了。
宫无为的身子倏然向门外冲出,他相信古错体内已是毒发全身,虽然有石敏的血液相救,但终是只能暂救一时,这么短的时间,他们一定不会跑出多远,何况他们对此地又那般生疏!
宫无为在弹身向外疾追的同时,己想好怎样慢慢地与古错周旋,以引得他毒发攻心。他觉得自己的设想极为完美,所以脸上不由浮起了难得的笑容。
但是,他的笑容来得太早了,来得很不是时候,以至于突遇变故时,笑容竟来不及变换。
就在“无为刀”宫无为身形闪出门外时,左右两边同时有两道劲力快不可言地扫卷过来!
左边,古错天钺飞闪,如流矢纵横,密疾无比地向宫无为周身罩来,空气立被搅得激涌呼啸。
右边,石敏双臂挥舞交错,手中乾坤圈闪出朵朵银花,光芒乍吐还收,像无孔不入的风一般朝宫无为狂卷而去。
这是他们第一次联手攻敌,一个是一代奇士哭神农的传人,一个是武林泰斗石君子的爱女,二人合力一击,声势着实骇人。
宫无为情急之下,用力一挥刀把,一身翻身进来,刀鞘借着这一抡之力,飞射而出,疾扫向石敏,同时“无为刀”就在这一瞬间斜横着散射向古错,那刀竟能同时幻出九条刀影,将空气划出一阵裂帛似的刺耳锐啸。
他知道这一刀只能自保,无法伤及古错,所以长刀砍出的同时,人也奇异地倒身侧翻,团卷着升至五尺高度,没想到石敏以乾坤圈磕开他的刀鞘之后,也早已掠空而起。似乎早已算好他要腾空而起一般,一双乾坤圈光华流灿,如真似幻,早已把宫无为上面封个水泄不通。
无奈,宫无为只得将身一挫,人如秤蛇般疾坠而下,无为刀在前,一拄地面,刀身便弯曲如弓,竟也不断。他的人便借着这无为刀反弹之力,迅捷无比地向后侧倒弹而出。
宫无为的应变不可谓不快,没想到古错比他更快,人竟贴着地面随着宫无为倒旋而出,看上去就像是宫无为投在地上的一个影子,紧紧依附着宫无为向后飞去。
如此一来,宫无为的整个身子便全都暴露在古错的天钺之下。
只听“咔嚓”一声,宫无为的双腿齐根断去,未及他的躯体落地,石敏的乾坤圈又如阴魂不散的幽灵般从天而降,整个儿插入宫无为的前胸之中!
悠长而凄怖的惨叫声响起,宫无为的半截身躯不可思议的平地弹起,然后重重摔下,一命归天!
古错双手疾向肩后撑去,人如一弯弓般弹身而起,哈哈长笑!石敏也一身血污,满脸欣喜地看着古错。
古错的长笑声犹在布满血腥的空气中震颤,他的人却已慢慢地向后倒去,犹如一棵被伐倒的大树,砰然在地!
石敏被这意外的变化惊得魂飞魄散,忙飞身上去,紧紧地抱起古错。
只见古错面如赤铁,散出通人的热气,牙齿紧挫,双目紧闭,神色极为哀颓,周身俱为血迹,尤其是被宫无为的刀划向他后背上的伤口,更是血肉模糊,而且那伤口处流出的血隐隐显出淡青色!
石敏一颗心便一直往下沉,往下沉。她已猜知定是“无尾蛟龙”下的毒已因这一场全力以赴的厮杀而深深地侵入古错的五脏之中,想到这陌生之地,她人生地不熟,更何况下毒的人已死,要想解毒,实在太难太难。
石敏赶紧取出乾坤圈,用力在手腕上一划,一股热血便冒了出来,她轻轻地扶起古错的头,想把那血喂入古错口中,无奈古错牙齿咬得铁紧,哪里掰得开?
眼见古错脸色越来越红得可怕,双手却又冰凉如铁,脉搏已弱到几乎捉摸不到。石敏想起自己与古错共处的这段日子,心中一阵悲凉,不禁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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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敏抱着古错伤心欲绝,一张俏脸早如梨花带露,她心中默默地念着:“笑大哥要死了,害笑大哥的人也死了。我只待笑大哥一死,便也随他去吧!”忽地又想家仇未报,如何能死?
不由芳心大乱,只知愣愣地坐在古错身边痛哭,古错却无知无觉地昏沉着。
倏地,石敏想起了雁荡山的琴圣!古错开始曾让她独自一人脱身去找琴圣,她未答应,现在她想反正就如此坐着的话,古错必死无疑,倒不如去找琴圣,死马当作活马医,好在自己父亲石君子与琴圣也算是交往甚密,或许会看在先父的份上,出手相救,若是连琴圣也救他不了,她只好认命,那时再作别的打算也不迟。
她本已疲倦之极,身上的数处伤口像抽丝剥茧一般带走她体内的真力,现在重又振作起来,赶紧蹲下身子,将古错魁梧的身于抱起,也顾不了那么多,在自已背上一搭,双手向后围去,就那么把古错背了起来,疾步向山上爬去。
其实,她并不知道琴圣住在何处,甚至连是往哪个方向都不知道。但她的意识却在提醒她:必须竭尽全力地奔走,不停地奔走。走到的范围越大,她的机会就越多。
如果静下来想一想,谁都会看出这样毫无目的地奔走,简直无异于大海捞针,莽莽林山林海,何处才有尽头?人们都说“雁荡山,山连四百里”啊!
但石敏却已顾不了这么多,她只知背着古错不停地走,她的手臂上的伤已越来越痛,痛得她满头冷汗淋漓,几乎已托不住古错沉重的身子,到后来,手臂失血过多,竟渐渐地痛得麻木了。古铭的身子也慢慢地从石敏身上滑下。
石敏猛地惊觉,忙将那只手臂伸到嘴上,用牙狠狠一咬,一只洁白如玉的皓腕上立刻出现二排深深的牙印,丝丝缕缕的鲜血从那牙印中渗出,石敏只觉一阵奇痛钻心,那只手臂的麻木感顿时消失。
石敏为自己的聪明暗暗心喜,她在那杂草丛林中穿行,逆山而上,每当有荆棘划来之时,她总是侧过身子,将古错藏在身后,用自己的身子去挡开荆棘。很快,她已是遍身伤痕,双衫也给扯成千万缕,白皙的皮肤被划得鲜血淋漓。山中污秽之物极多,加上蚊虫顺着血腥之气而来,不一会儿,她便觉得全身奇痒无比,恨不得将自己的皮扒去一层。
在庄院里的一番苦斗本已将石敏的劲力消耗贻尽,加上身上伤口失血过多,体质已极虚弱,若非一股奇异的信念支撑着她,她又岂能坚持这么久?
也不知过了多久,石敏走至一片石崖边上,石崖下幽谷深深,猿鸣唧唧,似是深不可测。
看看日头,已开始偏西,大约是午后了,林中极为沉闷,石敏又饿又累,全身的汗干了又湿、湿了又干,双目视物已不甚清晰,还有点点金星闪烁,脚步也开始踏不稳了。她踉跄着沿着山崖向山顶攀去。
若是现在突然有人在林中望见他们二人,定会被吓一大跳,因为他们都几乎不成人形了。
虽然“无尾蛟龙”说此药是三天后发作,但那指的是正常情况下,如今毒性为真气激起,早已汹涌弥漫,又岂会潜伏三日?
石敏暗暗心急,舔舔于涩的嘴唇,把古错的身子又向上托了托。
她已感到古错俯在她背上的脸已热得烫人,而垂下的双手撞在她的腰间时,又冰凉彻骨。
蓦地一声奇异的啸声自林间响起!
石敏大惊,她想若是“无尾蛟龙”的属下追来,以她现在的情况,是绝难应付了。但那啸声响过之后,却并未见有什么人影,而且那啸声也不似人类所发,便心道:“定是林中什么猛兽在咆哮。”
如此一想,心中略定。
前面是一道近三尺高的石坎,石坎左侧便是陡峭幽深的悬崖,右侧则是一棵参天古松,有二人合抱那么粗,树干直耸云天。
石敏试了一次,竟没能跨上这步石坎。
她倒退两步,猛吸一口气,然后左脚先用力踏上一步,右脚在下用力一蹬,同时身体董必前倾,眼看右脚也可跟着提上石坎。
突然,那古松的树干上突然滑下一个庞然大物,动作灵捷异常地翻身落地,直挺身子,竟是一只大猩猩!
只见那大猩猩用那巨掌拍拍自己的胸,又摊了摊两只毛茸茸的巨掌,然后抑起它的朝天鼻,毗牙咧嘴,口中“荷荷”有声!
石敏虽是自小性格坚强胆大,但她终是姑娘,最是害怕这样丑陋的动物,眼见这大猩猩近在咫尺,似乎那粗重的呼吸声都可听见,石敏不由惊得毛发直竖,向后疾退而去。
她忘了这已是在崖边,如此一退,一脚踩空,身子立即向后倒仰而去,眼看就要飞坠崖底。那大猩猩竟电闪而出,伸出长臂,只一捞,便捞住了石敏的一只脚,然后猛地一提,便把石敏提了上来。但石敏却因受惊过度,一不小心松开了双手,古错便如陨石般飞坠而下!
石敏口中发出一声惨厉悲伤的叫声,把那大猩猩吓得一愕,但它并不放开石敏的脚,就那么头下脚上地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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