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他终于明白这两个字的含义:在辽东时,吃的是军粮拿的是军饷,闲时进山打猎,偶尔还能从流匪和女真人那儿抢点东西;可到了京城,像他这样没有手艺也捞不到油水的底层小吏,就只能靠那点微薄的薪俸来度日。
袁崇焕站在桃树前,节气未到,枝杈光秃秃的,整棵树就这么歪歪斜斜的长在墙根处,似靠非靠,似倒非倒,也不敢往墙外探出头去,于是变得越来越胖。
“专权……”袁崇焕伸手往桃枝上弹了一记,耳旁又回响起熊廷弼的叮咛。熊廷弼说得没错,整个辽东,现在应该说只剩下半个辽西走廊,民风悍勇、客军众多,若不专权,根本不可能将所有军队纳入统一指挥下,各路人马各个总兵各自为战的结果就是被各个击破。袁应泰和熊廷弼都是能员,可临阵用兵皆非二人所长:袁应泰的长项是水利屯垦,熊廷弼则是个大管家,能做事却不会做人,加上脾气大得罪人多,旁边还有个只会夸夸其谈的王化贞,岂有不败之理!
“想这些是不是有些早了?”袁崇焕摇了摇头,自己不过是小小的职方司主事,又没有带兵的资历,顶多被派往山海关参赞军务,这辽东大局,几时又轮得到自己说话。
没过多久,戚辽提着一筐酒菜推门而入,本想喊二老一块儿吃,见房东大爷收拾了风筝回屋去了,便搬来一张矮桌两张小凳摆在桃树下,将找回来的零钱还给袁崇焕,道:“天快黑了,买不到整桌的酒菜,大人将就些,来尝尝京城的小吃。”
袁崇焕瞅了眼手中那把铜钱,又摆到戚辽面前,笑道:“可真是个实在人,留着吧,给二老添置些春衣——桃花开时,人也容易得病。早就听说京城小吃是一绝,来来,尝尝尝尝。”
“恩。”戚辽老老实实收了铜钱,将酒菜铺开,又取来一只小碗,将一壶灰色的水浆倒进碗里,推到袁崇焕面前,不动声色道,“大人,可别小看了这一碗豆汁儿,能喝得下的,那才算地道的京城人氏。”
“豆汁儿?我只吃过豆浆豆花豆腐豆腐皮,倒没听说还有个——豆汁儿。”袁崇焕也是心细之人,抬头瞧了戚辽一眼,倒不是怕他下毒,纯粹是好奇使然,见戚辽神色如常,便端起小碗,放倒面前嗅了一把,只觉一股子怪味扑鼻而来,便犹豫了,再次打量着这碗浆汤一样的东西……
戚辽像没事人一样替他夹了些菜,道:“气味有些刺,一会儿吃点菜就好……”
袁崇焕这才放下心来,将信将疑的把碗挪到嘴边,“咕咚”喝了一大口……
“咳……咳……”一通猛咳后,袁崇焕这才喘了口大气,抬起头,脸都绿了。
戚辽强忍住笑,故作镇定道:“我头一回喝,也跟大人一般生吞下肚……”
“你小子,这不就是泔水嘛!”袁崇焕哈了口气,又吃了一大口菜,这才平复过来,大笑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