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骨子里是反感阿谀奉承的,可世上又有谁会嫌好话多呢?
林腾甲笑了笑,道:“在家呆了一个月,把人都呆懒了。苏州城的事,总算要告一段落了。”
“只怕未必。”戚辽浑然无视林蕤儿的目光,一边吃菜,一边说话,眼睛却望向街上的人群。
顺着戚辽的目光,林腾甲也发觉事态有些不对劲了。那些老百姓从四面八方成群结队的涌来,在魏忠贤生祠外汇聚成了一片黑压压的人海,像是集会,却让人感到一丝不妥。
就在这时,人群里爆发出一声大喊:“还我钱来!”
“还钱!”人群沸腾了,堵在祠堂门口的都是些民夫模样的壮丁,或光着棒子,或穿着短搭,一个个被晒得精赤黝黑,满身是油。
“这是怎么回事?”林腾甲想不明白这些人怎么会到生祠外头来讨钱。
“怕是修生祠欠下的工钱。”戚辽道。之前他也听锦衣卫的弟兄提起过,说是布政司和兵备道欠了不少工钱,只是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
“布政司和织造局是干什么吃的!”林腾甲将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拍,把林蕤儿吓了一跳,也惊到了不远处的常寿。戚辽朝常寿使了个眼色,后者微微点头,重新落座。
“吱嘎!”房门开,周文元闪身而入。
屋内,周顺昌站在长案前,手里提着一枝尚在淌墨的湖笔,面前的纸上已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大字。
“老爷。”周文元站在五步外,周顺昌写字的时候,旁人是不能打扰的。
“又有什么消息了?”周顺昌头也不抬,随口问道。
“魏忠贤的生祠盖成了。”周文元答道。
“啪!”周顺昌手中的笔掉在了案上,打出一大片墨渍。
“老爷……”周文元不禁有了一些担心。这些日子以来,周顺昌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也不见人,只是没日没夜的写字,写完之后又撕得粉碎。
“这一天终于来了。”周顺昌喃喃道,握紧了手中的笔。
“老爷,祠堂外头聚集了数百个民夫,说是要追讨官府欠下的工钱,我来的时候,城里的百姓都在往那儿去,眼看着就要跟赶来的官差动手了。”
“知道是谁带头的吗?”周顺昌问道。
“据说带头是的个牙侩,名叫沈扬。”牙侩,是宋明时期小商人的别称,又特指为上下两家拉关系的中间人,也就是老百姓口中的二道贩子。周文元继续道,“为了给魏忠贤盖生祠,布政司衙门在苏州城内外募集民夫。沈扬得知这个消息后,便组织了一批人去帮工当差。没想到祠堂盖成了,衙门却不提工钱的事儿了,沈扬几次去官府‘要债’,都被书办和衙役用各种名义打发了,甚至还挨了一顿打。无奈之下,他才带着一帮人去祠堂大门口堵着,这才惊动了官府。每人不到十两银子,布政司这次也太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