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绍兴回信,让他走走南京的门路,切不可太过声张。
信来信去,已然是天启五年的秋天了。等林绍兴花了大把心思和银子见到南京礼部官员时,才得知宫里已经内定了几家王妃的人选,里头偏偏没有林家。林绍兴只好再次写信向林腾甲说明情况。接到林绍兴的信后,林腾甲陷入了沉思。他开始怀疑自己给女儿,给林家谋得这条后路是否合适,是否可行。
之前,林腾甲的心思是,当上皇亲国戚,仕途虽然到头了,却能避开朝中的风风雨雨、党派之争,当个富家翁,保一族平安;可他忘了,选妃,也是要靠人脉的。林家在江南算不上大族,自己与宫里也谈不上有太深的交情;单论样貌,林蕤儿也没有多少过人之处,所谓的才华,恰恰是宫里最不看重的。花银子走门路,挤破头只为一朝风光,林蕤儿的“野心”,恰恰是林腾甲一直以来最不愿做的事。
折腰事权贵,岂不荒唐?已然抱上了魏忠贤大腿的林腾甲,却像东林党人一般思考着。他是阉党眼中的东林党,是东林党眼中的阉党,却又不像孙承宗般纯粹,于是只剩下一个字——难。
两个月后,林腾甲给林绍兴去了一封信,上面只有一句话:此事作罢,速回苏州。
林腾甲心中有愧,便决定在年后为女儿找个品学兼优的好女婿。不料林蕤儿得知父亲的决定后,失望伤心,咬牙含泪,开始痴迷昆曲,终日醉梦不可自拔。
也许时间会让一切淡忘吧……林腾甲如是想。他本以为江南的事情就此了结了,不想李实在苏州织造局任期已满,开春后就要回京,与他一起回来的,还有扬州大族周家的大小姐。这位周大小姐,便是宫里、宗人府、礼部共同为信王挑选的储妃。周大小姐一进京,宫里就会为她和信王操办大婚。
李实在苏州织造任上表现出色,又是魏忠贤的心腹,回京述职后必定受到重用。一想到这个,林腾甲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不是冤家不聚头。
“常寿。”林腾甲唤道,顺手摆开了纸笔。
“在。”常寿闪身入内。
林腾甲一边写,一边吩咐道:“带着信回去一趟,告诉老夫人,让家里准备一下,让夫人和小姐进京。”
常寿点点头,道:“那二爷那边……”
林腾甲自然明白他指的什么,淡淡道:“不用担心老二,他没那个胆子。严大管家留下,让林知足和陶五跟着一起来。”
常寿一怔,旋即恍然:林知足是林绍兴的人,把他调来,就等于断了林绍兴的臂膀,再加上严大管家从旁监视,家里便生不出多大乱子了。
林腾甲写完信,吹干,装进信封,封了口子,连同银票一起交到常寿手中,道:“东西不用多带,多走些时日也无妨,就当让小姐散散心。你去准备一下,后天出发。”
常寿一点头,收起信和银票,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