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僧人听了钱缪这一番话,双手合什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钱居士时时心怀江南百姓安康,正是大慈悲心肠,上天有好生之德,必得上天护佑。家兄定能先攻破越州,结束浙东战事。”这僧人竟就是那灵隐寺主持,顾全武的弟弟,范尼僧的杀父仇人,隐然已是江南千余佛寺的宗主,了凡禅师。只见他鼻直口方,神情庄重,满脸都是悲天悯人之色,如同菩萨转世一般,哪里看得出他是个弑杀师傅的罪人。两人正说话间,院外一人突然飞奔入内,门外戒备森严的护卫无人阻拦,显然此人乃是钱缪亲信机要之人。那人上得堂来,对了凡躬身行了一礼说:“禅师你也在这。”才将手中一封书信递与钱缪,口中喘着气说:“具美兄,不好了,淮南宁国节度使田覠统领宣州军已经到了湖州,正在向西陵赶来,只怕此时已经与安仁义会师了。“
“什么!”钱缪突然听到这个消息,便如晴天里打了一个霹雳,正在捋须得左手不知不觉用力,竟已经捻断了几根长须,他平日里对自己的长须极为喜爱,早晚都用一柄象牙梳子细细梳理,此时早已无暇注意这些。“杭州城中虽然还有两万兵,但内外镇戍都要人,哪里抽得人出去,这宣州军来的好不凑巧。”钱缪正着急时,了凡站起昂然说:“使君不必着急,贫僧灵隐寺中还有僧兵千人,杭州城内外的几处寺庙的主持也会买贫僧一个薄面,加起来也有两千人,明日便派往西陵增援便是。”
钱缪正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突然听了了凡这句话,正如雪中送炭一般,抓起了凡的右臂叹道:“这些僧兵乃是护卫佛法之用,你却抽出于某,这如何使得,如何使得。”
了凡抽出手臂,合什答道:“若淮南军过了江,必然荼毒百姓,吾辈僧人虽是方外人,但平日里也是受江南百姓供奉,佛祖虽然慈悲,但也做降魔狮子吼,今日便是吾辈护卫佛法之事。”
了凡这一席话说的义正辞严,钱缪叹道:“禅师这一番话说的是至理,倒是钱某小了,吾亦从城中抽出千人,合兵一处一起出援西陵便是。”说到这里,钱缪转身对送信进来那人说:“腾云,杭州城中诸将无人过汝,这三千兵便交与你,出援西陵。”钱缪随手将腰中长剑解下交与那人手中。“西陵诸将以你为,若有不服命者皆可先斩后奏。”原来此人便是钱缪麾下大将杜陵,字腾云,以字行,早年便与董昌、钱缪并称杭州八都之一,时任镇海节度副使,素以持重善守而闻名。了凡、杜陵二人领命离去,只留下钱缪一人在节堂上伤神苦思,:“全武呀,石山乃是整个越东战局的枢纽,你可要赶快击败汤臼,进逼越州才好呀。”
石城山,位于江阴县东三十里,是越州和杭州之间的要隘,杭州和越州之间的交通是萧绍运河还有一条与之平行的官道,便经过此地,董昌篡号时,手下功臣宿将苦谏不听,许多被其所杀,剩下的董昌也无法放心使用,于是只得派遣并不擅长军事的心腹汤臼坚守于此。石城山正如其名,乱石穿空,只有一些杂草,并无什么树木遮掩,十分险峻,山顶有石城一座,能屯兵千人,汤臼遣精兵千人守山上,自统兵万人于山下道旁扎营,之间以甬道相连,两军呈掎角之势,镇海军兵力虽略多于他,但汤臼持重防守,也没什么闪失。
镇海军大营帅帐中,肃穆非常,武勇都指挥使顾全武星夜领武勇都精兵六千人急行军到了十五里外扎了营,自己便带了一队随从潜至营中,立刻出示兵符印信,出任行营都统,统一指挥征讨董昌战事,武勇都大半都是当年孙儒被杨行密击败后,逃奔浙西的北方人,钱缪收而用之,精悍非常,乃是镇海军的第一强军,如今都交在顾全武手上,可见钱缪对其信用之重。
顾全武高踞堂上,脸色凝重之极,口中吐出的话语竟如同铅块一般,块块落在帐中诸将的心上:“自董贼篡号以来,使君将手中精锐大半交与尔等手中,自去年冬天以来,顿兵于石城山下已经数月,并无寸进。如今淮南大军压境,安仁义、田覠屯兵西陵,离杭州不到百里,快马一日可致,杨行密已经过江,直迫苏州城下,主君已是心急如焚。常言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钱公恩养吾辈多日,此刻正是死命报恩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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