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看不见了,才迈步往静室走去。
一支香安静地燃起来。
月麟含下一颗醒香丸,在香烟缭绕里打量着眼前昏迷的男子。经年累月的逃亡使得尚在壮年的他早生华发,貌若老翁,大概始终是不安,即使昏睡之中,紧闭着的双眼也仍微微颤抖着。
月麟推了推他,唤道:“子安,子安,该醒了。”
赵子安自昏沉之中听见有人在叫他,他费力地睁开双眼,只觉头痛欲裂。周遭被古怪的香气环绕着,他眨了眨眼,再眨眨了眼,终于将目光聚焦在眼前的女子身上。
“你是谁?!这是哪里?!”赵子安如惊弓之鸟般向后躲去,“是姬符派你来的,是吗?哈哈哈,他才不敢杀我,只要我一死,那封密函就会被公之于众,我是不会告诉你们密函藏在何处的!”
月麟蹲下身子,轻言细语地,试图安抚他的情绪:“别怕,子安,是我,你不记得我了么?”
赵子安瞪大了眼,眼前的影像似乎被扭曲了,他凝视着月麟的脸,在记忆中努力地搜索着什么,终于脱口而出道:“阿娟……你是阿娟?”
月麟的声音在浓郁香气中似有魔力,她轻声道:“是我。我是阿娟。”
“阿娟……”赵子安走上前来,失了魂般地触碰她的脸,喃喃道:“你不知道这些年我有多想你……不、不……”他忽然触电般收回手,一把将月麟推开,吼道:“你快走,离我越远越好!我会拖累你的,我会拖累你的……你快走,走啊!”
月麟被推得愣了半晌。赵子安将她推开之后便抱着头缩下身子,失魂香的气息一阵一阵地刺激着他的神经,年复一年的痛苦堆积成山地向他砸来,将他击垮。他跪在地上痛哭失声。
月麟深吸口气,蹲在赵子安面前,道:“子安,跟我回去好么?我们毁了那封密函,只要毁了它,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赵子安带着血丝的眼看向她,头脑因失魂香的侵蚀而逐渐浑浊,他期期艾艾地道:“真……真的吗?”
月麟将手扶上他的肩膀,道:“你相信我。告诉我密函在哪,我现在就去毁了它。”
赵子安点了点头,“那封密函在……不,我不能毁了它。”赵子安忽然又摇了摇头,“没有了密函,姬符马上就会派人杀了我,我逃不掉的……”
月麟只得又道:“那这样,你先将密函交给我保管,姬符只知你,不知我,不会查到我身上的。”
赵子安将头摇得拨浪鼓般:“这怎么行,我不能将你置于危险之中。”
月麟想了想,接着道:“那你可确认那封密函的安全吗?隔了这么多年,会不会已经不在了?”
赵子安道:“你放心,我将它埋在了我二姐的墓中,没有人找得到的。”
月麟舒了口气,她站起身来,伸手掐灭了炉中的香。
赵子安一惊,立刻起身拉住她,道:“阿娟,你要走么?你别离开我……求求你,我不想再过没有你的日子了……”
月麟看着他哀求的脸,忽然动了一丝恻隐,她叹了口气,柔声道:“我不走。”
赵子安平静了下来。月麟陪着他坐在静室里,醒香丸的药效已过,她抬手按着额角,强忍住逐渐强烈的眩晕感。
失魂香的气息由浓转淡,慢慢散去。未过多久,赵子安逐渐头脑清明,他忽然如梦初醒般跳起来,甩开牵着的月麟的手,惊怒道:“你……你不是阿娟!你是谁?!”
月麟安抚道:“你别怕,我没有恶意,也不会伤害你的。”
“密函……不,我不会让你拿到它的!”赵子安红了眼,朝月麟扑来。
月麟袖中迷香拂过,赵子安便如断了线的木偶般,再度昏倒下去。月麟扶住他,将他靠在墙上,口中叹道:“对不住了。”
胸口愈加发闷,月麟急忙走出静室,脚下忽然一个踉跄,人便往前栽去。候在门口的冬青吓了一跳,三步并两步上前扶住她,见她面上血色尽失,冬青着急道:“阁主你还好吧?”
月麟摇了摇头,滑坐在地上,喘着气道:“无妨,在里面呆的时间长了点……休息会就好。”
“我去给你倒水。”冬青手忙脚乱地转身去找杯子。
月麟缓了会,虚弱地笑道:“到底被我套出来了,那封密函埋在赵子安二姐的坟中,你晚间去,尽快把它取出来,千万不可走漏风声。”
冬青恼道:“阁主你先少说两句,东西又没长脚,跑不了的。”
“月麟?”二人闻声抬头,只见是枷楠从门口经过,他看到这一幕,一个箭步飞奔过来,道:“你这是怎么了?”
枷楠扶起月麟,见她面色苍白,手似冰块,不由慌道:“我才走开一小会,你怎么就成这样了?”
月麟冒了满额虚汗,她勉强笑道:“我没事,休息会就好了,瞧把你急的。”
枷楠抬头看向冬青,厉声道:“冬青,你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冬青看了眼月麟,叹气道:“是失魂香的药力反噬……”
“失魂香?之前她用着不还是好好的吗?”
冬青皱眉道:“是药三分毒,何况失魂香里还加了罂粟等几样毒香,阁主虽服了醒香丸,但到底对身体有损伤的。毒素在体内积累得多了,这两年来阁主每每用失魂香都会有些不适……”
“你明知会伤身体还让她用?!”枷楠气急道,“你是她最贴心的人,从小伴着她长大的,你就是这样照顾她的吗?”
“枷楠!”月麟喝止道,“不许吼冬青!”
见枷楠别过头去,冬青讷讷道:“平时阁主用了也只是有些口干气喘,我以为……没什么大碍……”
“本就没什么大碍。”月麟缓了语气道,“你也别怪冬青,我要做的事,哪是她能拦得住的?要问出密函的下落,这是最省时省事的方法了。”
“你住口!”枷楠心痛道,“若不是我今日因事折返,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月麟心虚地缩了缩脖子,暗想枷楠生起气来也真够吓人的。她好声好气地道:“我还不是怕你乱着急,你瞧,我现在已经好多了。”说着便扶着枷楠站了起来。“你放心,我自己心里有底,郧国还未光复,我是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枷楠看了看她的气色,确实比方才好了许多,这才松了口气道:“那失魂香以后能别用就别用了。否则妘兴回来让他看到你这样子……”
“你别告诉兴儿。”月麟恳求道,“兴儿……他将来应该是一个光明正大的帝王,所以这么些年来,他虽然知道我行的是复国之事,却从来不知我如何得知那些机要秘密,更不知听香阁的情报网是这样建立起来的。没有必要让他心中不安。”
“那你呢?你自己心里可有片刻安过?”枷楠心疼道。
月麟无奈地笑了笑:“我一介女流之辈,没有别的办法。心安也罢,不安也罢,只要能达到目的,该做的事就得去做。”
枷楠懊恼不已:“还是我替你分担得太少。”
月麟才想起问道:“你不是出去办事了吗?怎么忽然又回来了?”
枷楠白了她一眼,道:“好在我回来了。我想着问你打算怎么处理我们手上那些证物呢。”
月麟沉吟片刻,道:“离公主寿宴尚有一些时日,待到寿宴当天,你就给韩守敬放出消息,说那些地契及账本就藏在司马府上。到时候你再偷偷将证物藏于司马府,姬符他就是百口也难辩了。”
“我知道了,这事你就别操心了。”枷楠敲了敲月麟的头,学着月麟瞪他的样子,道:“还不快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