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劭南,你载一下涵初吧。”
沈涵初想到慧因在横杠上坐着,几乎是在中昱怀里的情景,觉得很不好意思,赶紧摇摇头道:“不用不用,我叫黄包车就可以了。”
“欸?那怎么行,我们四个,向来是一起的。”夏中昱把车铃按得叮咚响,仿佛是在对她发号施令。
她正想继续推辞,却见楚劭南转身往车后座一拍,笑道:“中昱说得对,你快坐上来吧!”
沈涵初一愣,心里倒是扑哧一笑,那笑有一种自嘲的意味在里面,当然,脸上是没显现出来。虽然只是坐在车后座上,她仍有些不好意思,摆摆手道:“我还是叫黄包车吧。”
中昱却嗤道:“涵初啊,亏你还是留过洋的,怎么这样忸怩起来。你再不上车,我可要不高兴了。”
沈涵初有些哭笑不得,再推辞倒真显得她不够落落大方。她便走到楚劭南的自行车边,侧坐到车后座上,楚劭南见她坐稳了,一踩脚踏板,车轮转动的一刹那,整辆车子几乎要向左倾倒,沈涵初的心啪地一下提得老高,以为自行车是要翻了,下意识地抱紧了他,喉咙里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那呼声刚落,却又见车子轻灵地向右一转,稳稳当当地前进了。
她这一叫,除了自己惊魂未定,其余的人都笑了起来。夏中昱朝着她道:“我原以为你是不好意思,原来是因为胆小啊!”
沈涵初因自己刚刚的失态,本就尴尬,被中昱这样一说,更是红了脸。慧因见状便拍打了一下中昱,一面对她道:“他这个人呀,就坏在一张嘴,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楚劭南“哗哒哗哒”踩着脚踏板,笑着问:“沈小姐以前没骑过脚踏车?”
她“嗯”了一声,声音轻得她怀疑只有自己听到。不过楚劭南还是听到了,他接着说:“你放心吧,我的车技可好了,我原来可是一前一后载过两个人,照样骑得稳稳当当!”
她又“嗯”了一声,这一回倒是应得很响亮,仿佛很相信他似的。心里却在想,他载过两个人,那坐他车前横杠上的那个人会是谁呢?
道路两旁的屋舍树木缓缓地向后退去,夜风携着几分清凉的月色裹挟在她周围。今夜的月,像盛开的玫瑰般,有种温馨浪漫的光晕。她的手里,还捏着他的衣服,他今天穿了件藏蓝色的格子薄呢的西服,那衣料捏在手中有种沙软的感觉。沈涵初微微一抬头,看见月光下他背部的线条显得特别的柔和。他们虽然常在一处,但只是间接地说过几句话,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和他接触,近得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洋胰子的味道,清清爽爽地很好闻。不过她对他依旧没什么更深入的认识,只是笼统地觉得他很好。
到了三坡路口,夏中昱便要和他们分开骑了。沈涵初住的白马巷,和楚劭南住的东长街倒是同一个方向。夏中昱朝楚劭南喊道:“卲南,涵初就拜托你了。”他说这话时,为了显示他的骑车的技术,放开了两只手向他们说道别,吓得慧因赶紧捏住车龙头,一面叫唤着他不要命啦。那车歪歪扭扭地摇晃了一阵,又稳当了,笔直地前进着。沈涵初和楚劭南在一旁看得笑不可仰。
待他们骑远后,楚劭南扭头问道:“沈小姐住哪里?我先载你回去。”他因刚刚和中昱他们道别,将脚踏车停在路边的一排白杨树下。
沈涵初笑着摇摇头:“这地段已经很热闹了,我叫黄包车就行。”
“都骑到这里了,也不差这么一会儿。况且中昱再三交代过的,他明天要是知道我把你半路丢下了,还不得骂我。”
恰巧这时一辆黄包车经过,沈涵初赶紧唤住车夫。车夫停了车,悬在车顶的一盏煤油灯晃荡晃荡摆着,发出一连串的嘎吱声。她转身对楚劭南说:“时候也不早了,趁沿街的铺子还亮着,你赶紧骑回家吧,等会儿路一暗就不好骑了。”说着,蹬蹬地向黄包车跑去,那路面不怎么平整,她穿着高跟皮鞋,跑得有些磕磕绊绊。跑至车前时,忽然转身对他灿然一笑,随即喊道:“你看,这样就算是我丢下你啦!”
灯光下,她细条条儿的身子在地上投下青郁郁的阴影,她的影子也是纤弱的,隐在黑发里的一对珍珠耳环,隐隐流转着淡淡的珠光。
楚劭南倒是一怔,他们这段时间虽然常在一处,可印象中她总是沉默居多。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她露出这种俏皮的神态,这也是他第一次仔细瞧她,她脸蛋尖尖,眉目细细,秀挺的鼻子,处处有一种精雕细琢的美,一笑起来,双颊便现出两个梨涡。
他一出神,愣愣地也不知望了多久,忽然感到头顶一阵发凉,似乎有雨滴下来,抬头一看,并没下雨,原来是杨树叶子上的积水被风吹了下来。那黄包车已经拉远了,他便拨开了车摆骑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