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灯火通明,他一只手压在枕头下,看着床头的机械摆钟,一边恍惚着,另一边又清醒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窗外的月拨云见雾,挂在天上好似一个硕大又明亮的白瓷盘,看起来始终如一,可天明时便不见了踪影。
翻过身,仰面朝天,看着头顶的吊灯逐渐入迷,直到那一抹亮离他越来越近,近的几乎要将他砸成粉碎,变成再无重开之日的残枝败叶。
拉开被子,他赤脚站在毛毯上,刺啦一声拉开窗帘,寂静无声到让人窒息。低头沉思了片刻,迅速调转脚步,以极快的步伐走到门口,抬起的手却始终没有落下,他还是没有好起来,心口依旧一阵一阵的发闷。
他多想再抱抱林榆,听听她的声音,听她说,“别难过,我来了。”那种好似母体孕育婴儿般的安全感不知情从何起,只知道那样一个深情的怀抱能够给他一瞬间的喘息机会,靠着这一瞬间,他可以迅速恢复,就像那些各种各样的药片一样,有着类似于吗啡的神奇功效。
只是他不能那么自私,自私的侵占着她,现在又想要抢夺她的睡觉时间,老板都不带这么压榨员工的。
脚步再次转回来,窗帘‘刺啦’的拉上,他长叹一声,如释重负地坐在床边,拉开抽屉,还是向那些五颜六色的药片低头,俯首称臣。
他悲观地想着,他骗了林榆,他可能好不了了。
这次他终于睡着了,在药物的作用下,不是主观意识的心安,而是客观事实的妥协。
一夜安眠,然后明天可以继续当个已经痊愈的正常人,和喜欢的女孩在一起吃饭,聊天,看电影,或许在梦里,他能笑得很开心,就像小时候那样,在园区的草地上疯跑,牵着风筝不撒手。
该来的总会来,放不下的过去就像潮水一般席卷而来,吼叫着要将他吞噬解剖,让他彻底成为梦魇的傀儡,做一个阶下囚,地下鬼,永远活在暗无天日的地狱。
母亲又出现在他面前,撕心裂肺的向他哭泣,一夜变白的头发乱如粗麻,黑洞一般的眼睛布满血丝,鲜红的血液流窜在额间,鼻翼,嘴角,耳垂,沧桑爬满了整个面容,她一步步走来,呜咽声不绝于耳,“小牧,妈妈好痛苦,小牧,妈妈好痛苦。”
看着母亲的惨状,年仅十岁的邵牧原泪如雨下,一步步后退,他不敢相信那是他的母亲,他记忆里满面红光,日日挂满笑容的脸庞如今变得这般面目狰狞。
潦倒憔悴的母亲似是看懂了他的胆怯和险恶,心灰意冷的止步,像幽静一样转身,朝着无尽黑暗的地方走去。
邵牧原泪眼婆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稚嫩而瘦小,再抬头时,看到母亲走到阳台,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他放声嘶吼,嘴里含着妈妈,脚下生了风似的向母亲跑去。
‘扑通’一声,他把在栏杆上,低头俯视着那惨不忍睹的一幕,母亲倒在一地的血泊中,浑身是血,四肢由于撞击散在各处,母亲变得面目可憎,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他,好像在埋怨他,为什么还选择活着?
房间里隔音确实不太好,他一声接着一声的吼叫,林榆在睡梦中惊醒,意识到情况不对,她迅速起身,连鞋都没来得及穿。
在梦魇中大汗淋漓的醒来,邵牧原坐起身,在亮堂的空间里,所有的黑暗都无处遁形,可他始终觉得自己被囚禁在一个又小又黑又冷的牢笼里,他喘息困难,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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