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心医院内转悠的林友德,问了徐海军的事情。
“你也在找徐海军?”林友德吃惊。
“是啊。我们查过了,中心医院经常发这方面研究论文的就是那个徐海军。你当警察的,要查一个人很容易吧?赶紧查查他生前的情况。”宋英英指挥道,“比起在这边瞎转,你还是做后勤工作吧。撞上鬼的话,我可没办法救你。”
宋英英的担忧也不无道理。
林友德不听劝,硬是要参与到这件事中。宋英英可不是那种喜欢苦口婆心,跟在别人屁股后头的人。林友德一个成年人,宋英英也不觉得他需要那样自以为是的善意忠告。
林友德转了几天,宋英英也默认了他的调查,等着他那边能传出什么好消息。
现在来看,这样找人,实在是太困难了。要找一个二十年前、不知道名字、只知道长相的人,除了下死力气,将中心医院摸排一边,也没什么好办法。这工作还是林友德一个人做,那就更吃力了。
“既然知道名字,你当警察的,查一下很快的吧?”宋英英忽然回过神来。
“我被放假了,不能回局里用电脑。”林友德板着脸。
“偷偷用也不行?”宋英英瞪大眼睛。
“不行。”林友德哭笑不得。
“哦。你偷偷用比较困难。那你告诉我怎么操作,我去查好了。”宋英英脑子转得飞快。
“你用的话,也会暴露我的。到时候更说不清了。”林友德叹气,给宋英英解释警用系统的账号问题。
宋英英咬了咬嘴唇,“那只能用这种笨办法找人了?这样还不如守株待兔呢。他要研究的是什么情绪……精神科那边最有可能吧。”宋英英分析着。
她这些天光守着方晓恬了,将调查的事情全甩给了黎云,闲下来也是在医院里乱逛,就没有认真用过脑子。这会儿努力开动脑筋思考起来,她的思路也和普通人差不多。
“其实……”林友德犹豫了一会儿,坦白道,“钱警官已经找到他了。”
“谁?”宋英英愣住。
“钱警官。你见过的,就那天在病房里那个,能稍微看到你的那个。”林友德解释。
“不是,我是问他找到谁了?”宋英英对稍微能感觉到鬼的人并不感兴趣。
林友德答道:“徐海军。”
“咦!那你还在这儿……啊……”宋英英恍然大悟,看向了林友德拿在手上的画像,“这不是徐海军?那个鬼到底是谁啊!”她抱住了头,一脸的苦恼。
林友德也不知道那恶鬼是谁。
“那个钱警官现在在干嘛呢?你们还找到了什么线索?”宋英英抬起头,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她生前最烦恼的事情不过是考试,死亡的体验非常痛苦,这让她在死后拒绝回忆有关生前的一切,而尹士康所提供的环境对鬼来说实在是优渥,足够让鬼忘记烦恼,开心地在三院里当“老鼠”——生存在活人的夹缝中,但又不会痛苦烦恼。
宋英英这些年最烦恼的事情,大概就是医院里的生离死别了。可这些看多了,也就习惯了。说到底那都是陌生人的生离死别,她只是个观众,从她死亡的那一刻起,她就无法参与别人的人生了。
谁能想到,死了那么久了,居然还有需要她去守护活人、调查恶鬼的一天。
稍微动动脑筋,她就已经觉得难过了。
她很怀念三院小护士们藏着的漫画小说,想念三院消毒水的味道。
林友德想了想钱警官的嘱咐,老实回答道:“查到了徐海军。钱警官今天应该会去见一见徐海军。”
“什么?”宋英英完全不明白这么做的目的。
林友德也很难向宋英英这个小姑娘解释警察办案的流程。
刑侦有很帅很酷的地方,就像影视剧里演的那样,高大上的技术手段,加上警察充满智慧和经验的分析判断,正义从天而降,将还得意洋洋的犯人按在地上;刑侦也有非常土的地方,在毫无头绪的情况下,警方只能选择地毯式的搜索,排摸走访所有可能接触过案件的人,捕捉其中的蛛丝马迹。这其中的大多数行动,或许就是无用功。但只要能因此捉到一线渺茫的机会,就都是有意义、有价值的。很多案件,就是在这样土得掉渣的侦查过程中,被成功告破。
宋英英对警方办案的过程也不是那么感兴趣。既然当警察的钱警官和林友德选择继续调查徐海军,那肯定有他们的道理。他们几个老百姓跟着警察走就行了。
“这样的话,我跟黎云说一声,让黎云也跟去看看吧。那个钱警官,可看不到我们。”宋英英自作主张,联系了黎云。
她只想尽快抓到那恶鬼,将整件事了结,回到三院继续悠闲的生活。
这么想着,她动作顿了顿。
她内心深处不止想要回到三院。这么急着解决那恶鬼,也有她的私心。
她想要回家……
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家。
※※※※※
辛主任实际上记错了时间。徐海军是在四年前被检查出了肿瘤。他当时年事已高,瑶城本地的医疗水平不足,他儿子便带着他走访京沪等地寻找名医,谋求治愈。可是,看过的每一位医生都说他的身体条件不适合动手术,只能选择放化疗的治疗手段阻止病情恶化,预期寿命也非常有限。
徐海军的儿子可不接受这种结果,还想要带他去海外求医,被徐海军拒绝了。
徐海军自己就是当医生的,哪能不知道自己的情况?要不是因为儿子执拗,他在中心医院检查出肿瘤的时候,就直接定下治疗方案,在自己工作了一辈子的地方治疗了,也不用跑那么多地方。
他最后还是全了儿子的孝心,在北京住了一年,做完了放化疗,才回到瑶城。
他儿子和原先给家里打扫卫生、做饭烧菜的保姆重签了合同,改成住家保姆,二十四小时照顾徐海军,他本人则仍每天应付繁忙的工作,在全球各地出差,一年中的大部分时间不是在天上飞,就是在陌生的办公室内和不同肤色的人用不同的语言沟通,能来探望徐海军的次数寥寥无几。平日里都是他妻子和孩子每周来看看徐海军的情况。
徐海军的保姆也姓徐,名叫徐红,是瑶城本地人,四十多岁的汉子,皮肤黝黑,人长得憨厚老实,手脚非常麻利,干活干得好,但并不精明。原本他给三四家人家干活,每天转着圈地跑不同人家,自从当了徐海军的住家保姆,不用满城跑了,但活没有变得轻松,反倒因为要伺候一个病人,变得更加繁重了。当然,到手的钱也多了。徐海军的儿子在这方面非常大方。
钱警官出示了证件后,徐红就老老实实给开了门,手脚都不知道放哪儿,有些慌乱地给钱警官拿了拖鞋,招呼人进屋后,才想起来去关门。
黎云很确定,这个徐红看不到自己。
“警察同志,你坐。我给你们倒茶。只有老爷子以前喝的普洱,我跟老爷子学过怎么泡茶。”徐红没话找话,尽力招待眼前的陌生人。
“不用那么麻烦,白开水就行了。”钱警官笑了笑,主动打开了话头,闲聊了两句后,徐红就不那么紧张了。
“这次来,主要是想找徐主任问问他以前工作的事情。”钱警官看气氛正好,便话归正题。
“啊?”徐红很吃惊,“这个,老爷子生病很久了,现在……他不能说话啊。”
钱警官也是同样的吃惊。
徐红带钱警官进了卧室,让他看了徐海军现在的状况。
躺在床上的老人面色红润,气色看起来不错,但只有眼珠子在转动。房间里开着收音机,电台主持磁性的声音念着台词,似乎是在讲故事。
徐海军从一年前开始就瘫痪在床,无法说话,神志也不是那么清醒,时好时坏。
徐红给钱警官说明了情况。
钱警官神情复杂。
徐海军果然不是鬼,但想通过徐海军打听消息似乎也不可能了。
虽说如此,钱警官还是不肯放弃,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将拍摄好的那张画像打开,举到了徐海军面前,“徐主任,这个人,你见到过吗?”
徐海军的眼睛骨碌碌的转,并不盯着手机屏幕看,好像也听不懂钱警官的话。
“老爷子有时候就这样。”徐红干巴巴地解释了一句,“您别介意啊。”
“没关系。”钱警官收起了手机,视线扫过房间。
卧室被整理得很干净,没有零碎的东西摆在外面,而唯一能藏东西的衣柜,从外观上也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钱警官和徐红回到了客厅,又向他问起了徐海军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