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可牛海西还是觉得黑。
这是一种感觉上的黑,更像是一种压抑感。
明明是极其开阔、面积也不小的客厅,却压抑得人喘不过起来。
牛海西的视线落在了客厅的墙壁上。
客厅的墙壁是新粉刷的。这不是牛海西直接看墙面看出来的。他也是进了这里,才想起了乌经纬安排的那一套“证词”。史娟当时说过,马嘉怡这房子被人用她的化妆品给乱涂鸦了,马嘉怡为此发了火,还以为是史娟捣鬼。如今一见,这客厅明亮、干净,只是稍微积了点灰,可没有小孩涂鸦。只是单纯清洁,大概做不到这种一点儿不留痕迹的程度。
牛海西一边思索着,一边瞄了眼史娟,心中的推断更坚定了。
史娟绕过那玻璃隔断后,视线就游移起来。
她那晚被马嘉怡赶走的时候,客厅还是一个模样,等她被乌经纬找回来照顾马嘉怡住院,回这边来取马嘉怡的一些日用品,就见这客厅重新装修过,不仅是墙面粉刷一新,家具也都换掉了。那晚上的小孩涂鸦,自然是早已不见。
这会儿故地重游,史娟的心情很是微妙。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那些新家具、新墙面、新地板。
马嘉怡的父母站在客厅里不知所措。夫妻两个都想到了自己的梦。梦中马嘉怡就是站在这里,背后是那大面的落地玻璃,还有玻璃后、阳台外的广阔景色。马嘉怡就是在这客厅里笑着,转着圈,伸展手臂,向他们展示她引以为豪的这间房屋。
只是,这客厅的装潢和一些家具,同梦境里的景象不完全一致。
两人从回忆梦境,到了现实,没有介意那些细节,都是潸然泪下。
他们的呜咽,打破了室内的静寂。
史娟听着他们的哭声,不由黯然。她想得更多些。
这客厅重新装修过后,马嘉怡并没有在这里住多久。那之后很快她就被乌经纬安排住院了。
要论起来,里头的卧室、书房、衣帽间、化妆间,应该还保持了原样,也保持了马嘉怡生前的生活气息吧。
史娟刚这么一想,又马上给否定掉了。
马嘉怡的一些日用品、常穿的衣服,她可都给带到医院去了。她是捡着自己能想到的东西给带去了,还留了不少东西在房内,但总归是残缺了。
史娟黯然起来。
黎云一直没说话,只是观察着这屋子。
孔冬梅和牛海西都不敢打扰,一个观察着黎云,另一个视线四处溜着,在房子和屋内众人脸上转了好几圈,才像是惊醒般回到黎云身上。
“黎先生,您看这……”牛海西笑着问道。
马嘉怡父母仍在哭泣,他倒是笑得自然。
钟诚富不满地瞅了眼牛海西。
“你们是要祭拜吧?还是替马嘉怡收拾遗物?”黎云问了马嘉怡父母的意见。
两人抹着眼泪,这次没有沉浸在他们悲伤的内心世界中无法自拔。
马嘉怡父亲答道:“我们想,我们想先看看……嘉嘉就住在这儿吧?她住在这里……这房子好,大,望出去也敞亮。还有这些家具,真好……她也是,也是过了好日子……”
马嘉怡母亲哭着,突然转身,泪眼婆娑地拉住了史娟的手,“你说,你给嘉嘉当过保姆。她住在这儿,住得开心吗?她每天就在这里……在这里看电视吗?那边是厨房?她自己做饭吗?她以前都不会做饭的,就煮个面、煮个汤圆饺子……”
“马小姐不做饭,都是请人做的。我也给她做过一段时间。”史娟叹息着说道,又打起精神,给两人介绍起了马嘉怡的日常生活。
史娟对于马嘉怡的日常生活也不太了解,只能捡着自己知道的说,又领着马嘉怡的父母去看了卧室、衣帽间等房间。
马嘉怡的母亲时不时点头,听得认真,看着眼前的空房间,像是能看到有个人在那儿悠闲度日。
马嘉怡的父亲神情黯淡,紧紧抿着唇,看着那些房间,尤其是那玲琅满目的衣服、鞋帽、化妆品,眼神就变得特别灰暗。
“她最喜欢哪一件?是不是这件?这件黄的……她小时候最喜欢黄的。我给她做过一件黄色的小裙子,还特地罩了层纱,是绣了花的细纱,可漂亮了。她穿着就像是个小公主。我们带她去照相馆拍了照。她那年十岁,是十岁生日。就那么一件……后来念书,就穿校服、穿她几个堂姐表姐穿过的运动衫……如果……如果她小时候……”马嘉怡的母亲摸着一件明黄色的外套,手慢慢垂了下来。
马嘉怡的父亲没说话,只是收回了看向那些衣服的视线。
史娟回答不出马嘉怡母亲的问题,对方看来也不是真的想听到答案。
几个人在各个房间转了一圈,越来越是沉默,最后又回到了客厅。
“嘉嘉人还留在那边警察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只在那家医院门口给她烧过纸。这里也应该烧一烧。这边的小区……看起来……”马嘉怡母亲欲言又止。
“在路口烧一烧吧。要去买点锡箔纸钱。”马嘉怡父亲道。
两人看过这屋子后,好像有所触动,之前的悲伤之情都少了很多。
原来大概是没有真切感觉,见到了马嘉怡的房子,见到了房子里的各色昂贵物品,他们才感觉到自己和女儿真的分隔了很久。理念的冲突,时间的消磨,都亘在他们之间,甚至暂时截断了他们的悲伤。
史娟主动道:“这边没有丧葬店,要到那边老居民区才有几家。走可能走不到,得坐公交车。”
“哦……”马嘉怡的父亲应了一声,犹豫着,看向了孔冬梅,又看向黎云,“两位大师,你们之前说,嘉嘉还在这里……嘉嘉,真的在这里吗?”
马嘉怡的母亲一个激灵,连忙急切地望向黎云。
黎云摇摇头,“她不在这儿。”
孔冬梅看了眼黎云,说道:“马小姐有时候会出现,但也不是一直在。她已经去世,只是残魂不去,停留在此。可能等两位烧完纸,她就会离开了吧。”
马嘉怡的母亲一个劲地点头。
马嘉怡的父亲也是点点头,没再多问。
两人伤感地看看这宽阔的客厅。
“嘉嘉……嘉嘉,你放心,你身后事肯定给你办好。你……你要早点安息啊……”马嘉怡的父亲轻声说道。
她母亲啜泣了几声,没有再说其他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