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陆家街（十）

    “吃晚饭了。”

    小老头端着菜出来, 路过顾奚栎旁边的时候哼了一声, 几乎是把洋瓷碗丢到桌上的，所以菜汤全部洒出来了。

    围在桌子旁边的游客们或多或少都被溅到一点汤汁, 就连离桌子比较远的顾奚栎，腿上都不免被溅到几滴。

    小老头眸中闪过一丝得意：“你们怎么回事？看看！看看！汤都撒出来了, 浪费粮食会遭报应的，再有下次, 我让你们把洒出来的都舔干净。”

    桌子很高，轮椅就比较矮了，所以顾奚栎是不靠近桌子的。一个残缺的人极力表现出自身缺陷的不在意, 实际上她的自尊心是很强的, 甚至连飘起来的时候都不愿意让人看到她因为无力而下垂的双腿。

    会注意到这一点的只有闻玉树，他很照顾她的自尊心, 许多行为都称得上是温柔又细心。

    比如这时候, 闻玉树立刻给了她纸巾。

    可菜汤已经溅到裤子上了，用纸巾是擦不干净的。

    顾奚栎冷着脸，还是用纸巾轻轻的擦拭着裤子, 手肘似乎是不经意的碰到了桌子，桌子像是泡沫做的一样, 轻飘飘的, 被顾奚栎这么一撞就翻了。

    碗筷全部飞向小老头, 碗里面的菜争先恐后的往他嘴里钻，塞得他连嘴巴都合不上，□□一样鼓着腮帮子。菜汤刚刚泼出来一半, 剩下的下一半全部淋在小老头的脑袋上，洋瓷碗儿也倒扣在他头上。

    汤汁混合着他脸上的乌漆嘛黑的脏东西往下滴，确实有点恶心，也确实会让人没有食欲，但顾奚栎觉得很开心呀。

    顾奚栎：“是怎么回事啊？浪费粮食是要遭报应的，赶紧把你身上的都舔干净。”

    小老头：“……”

    他喉咙都要被挤破了，说不出话，被气的浑身发抖，阴森森的盯着顾奚栎……但最后竟然一言不发的走了。

    顾奚栎：“这个领域到底怎么了？一个个的都是光打雷不下雨。啧啧啧，孬种嘛！”

    声音有点冷淡又带着一丝丝嘲讽。

    小老头听到这话，踉跄了一下，脚步更快了。

    闻玉树摸出一把能量棒，递给所有人。

    “饭菜都洒了，这顿大家就将就一下，吃能量棒吧。”

    能吃量棒的话，大家也没什么兴致吃小老头做的饭。他自己都脏兮兮的，饭菜不可能干净到哪去。

    那不是不吃不行吗？小老头逼着他们吃啊。

    顾奚栎操纵着轮椅往外走。

    曾佳莉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这个点了，你去哪里呀？”

    顾奚栎：“找人！”

    赵四宝这个人真的很讨厌，相信队伍里没有一个喜欢他的，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他真的已经死了，顾奚栎也要知道他死亡的原因。

    她离开的时候，门房里面响起了锯木头的声音，不知道小老头在里面搞什么，现做相框？

    闻玉树没有与她一同出来，但很快又追上她了，原来他是打听消息去了。

    “最后一个见到赵四宝的人是曾佳莉，他缠了曾佳莉整整一个下午。四点多钟的时候，曾佳莉才想办法甩掉他。”

    能让曾佳莉提起来就觉得暴躁，可见赵四宝这个人有多烦。

    这个人的行为真的是一言难尽。

    下午他们是在水果摊前分开的，卖水果的一对夫妇已经准备要收摊了。顾奚栎是看照片最久的人，照片上那近百个人脸都记在心里了，一看夫妻两个，她就认出来了，这对夫妻出现在照片的左上角。

    如果那张照片如顾奚栎猜测的那样，就是一份死亡名单，那夫妻俩人的死亡是可以预见的。

    可妻子的小腹微微隆起，显然已经怀孕了。

    奇怪的是女人的状态不大好，是怀孕太辛苦导致的吗？

    跟他们俩打听赵四宝很难，但打听曾佳莉就很简单了，毕竟陆家街没有这么漂亮的女人，跟女明星似的。甭管男女都很难忽视她，只要见过一面就不会记不住。

    丈夫：“你们问拉扯她的中年男人？大美女离开之后，他骂骂咧咧一通，然后朝那边走了。”

    “谢谢啦，”闻玉树：“你们这番石榴怎么卖？”

    妻子本来有点不高兴的，一个女人总归不乐意听到自己的老公叫另一个女人做大美女，可生意上门，她就很高兴了。给闻玉树称好两斤番石榴，她还说：“那人好猥琐的，人家姑娘根本不愿意搭理他，他还厚着脸皮去拉扯人家，挨挨蹭蹭的占便宜。你们是要去给姑娘讨回公道的对吧？狠狠削他。”

    可见赵四宝不是个东西。

    顾奚栎没有问闻玉树是哪里来的钱，她就是觉得挺奇怪，她不过是多看叫做‘番石榴’的水果几眼，闻玉树察觉之后就买下来了。只是没见过也没吃过‘番石榴’，有一点好奇而已，并不是嘴馋。

    这么的殷勤。

    闻玉树借夫妻俩的地方把番石榴洗干净递给顾奚栎：“尝一个。”

    顾奚栎就从善如流的尝了，表皮有一点点汽油的味道，她怀疑番石榴能不能吃，咬到甜的部分，她就觉得番石榴好吃了。

    闻玉树：“我挑水果很有一手，你吃的这个一定甜。”

    “我没见过这种水果。”

    “我也很多年没有吃到了，”闻玉树带着怀念咬了一口番石榴，甜味令他的眼睛又眯起来了：“小的时候生活在g省，那里产这种水果。来父母带着我搬家，再后来又发生亡灵侵蚀，再也没有回到过g省。没想到会在亡灵领域里面尝到小时候的味道，真甜啦！”

    顾奚栎没有吝惜表情，对他笑了笑。

    人和人的相处很复杂，又很简单，想要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一般都只有三个话题可以讲：追忆过去，诉说现在的烦恼，展望美好未来。

    除了这三个话题外，见面说些别的事儿，那都是泛泛之交。

    现在闻玉树就在跟她讲过去的故事了。

    顾奚栎看一个人，永远是冷静的。她善于演戏，并不是因为天赋异禀，而是常常会去观察别人，也会去剖析旁人的心理。

    闻玉树的友善，她当然感觉到了。又不是一个毫无感情的机器人，对他人的友好关怀视若无睹。还没有发现糖纸下包裹的毒药之前，她都当里面包是糖。

    臭老头先教会她信任，再教会她怀疑。

    让她在努力挣扎着活下来的时候，也还能过得快乐。

    ……顾奚栎也是要赚能量的，她喜欢聊天。

    自己说的是假的，可别人说的是真的。

    顾奚栎：“我对最初的亡灵侵蚀是没有记忆啦！那时候我才两岁。”

    闻玉树默默的算了一下，她现在24岁。

    顾奚栎：“有记忆的时候，能吃到的水果就已经不太多了。居民能吃得起的，主要是橘子。安全区旁边是有橘子园的，每年丰收的时候，半片山上都是橘子。我的天赋能力收橘子很方便，所以我家从小就不缺橘子吃。”

    这段话里面的信息量很大：生活在安全区边缘地带的人都不算居民，有正当的工作的家庭，才能在法制完善的地区过着比较好的生活。

    从小不缺橘子吃，证明顾奚栎很小的时候就触发天赋能力了。

    一般来说，获得天赋能力的时间越长，对天赋能力的熟练度也就越高，这样的游客也就越厉害。

    顾奚栎确确实实是很厉害的，漂浮这个天赋能力细想其实很犯规，大概也是因为双腿不能动，才会拥有这样的能力吧！

    就这么一路聊着，两个人顺着男人指的方向一直往前走，在一个小巷子里找到浑身是血的赵四宝，他还没有死……应该说是没有大碍，看起来伤重得要命，其实只是晕了而已，全是皮外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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