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冲道:“众兄长如此指教,且如要使钱,把多少与他?”
众人道:“若要使得好时,管营把五两银子与他,差拨也得五两银子送他,十分好了。”
林冲与众人正说之间,只见差拨过来问道:“那个是新来的配军?”
林冲见问,向前答应道:“小人便是。”
那差拨不见他把钱出来,变了面皮,指着林冲便骂道!“你这个贼配军!见我如何不下拜,却来唱喏!你这厮可知在东京做出事来!见我还是大刺刺的!我看这贼配军满脸都是饿纹,一世也不发迹!打不死,拷不杀的顽囚!你这把贼骨头好歹落在我手里!教你粉骨碎身!少间叫你便见功效!”
把林冲骂得“一佛出世,”那里敢抬头应答。
众人见骂,各自散了。
林冲等他发作过了,去取五两银子,陪着笑脸,告道:“差拨哥哥,些小薄礼,休言轻微。”
差拨看了,道:“你教我送与管营和俺的都在里面?”
林冲道:“只是送与差拨哥哥的;另有十两银子,就烦差拨哥哥送与管营。”差拨见了,看着林冲笑道:“林教头,我也闻你的好名字。端的是个好男子!想是高太尉陷害你了。虽然目下暂时受苦,久后必然发迹。据你的大名,这表人物,必不是等闲之人,久后必做大官!”(有了银子就是好男子,没有银子便是贼骨头)
林冲笑道:“总赖看顾。”
差拨道:“你只管放心。”
又取出柴大官人的书礼,说道:“相烦老哥将这两封书下一下。”
差拨道:“即有柴大官人的书,烦恼做甚?这一封书直一锭金子。我一面与你下书。少间管营来点你,要打一百杀威棒时,你便只说一路有病,未曾痊可。我自来与你支吾,要瞒生人的眼目。”
林冲道:“多谢指谢。”
差拨拿了银子并书,离了单身房,自去了。
林冲叹口气道:“‘有钱可以通神’此语不差!端的有这般的苦处!”
原来差拨落了五两银子,只将五两银子并书来见管营,备说:“林冲是个好汉,柴大官人有书相荐在此呈上,本是高太尉陷害配他到此,又无十分大事。”管营道,“况是柴大官人有书,必须要看顾他。”便教唤林冲来见。
且说林冲正在单身房里闷坐,只见牌头叫道:“管营在厅上叫唤新到罪人林冲来点名。”
林冲听得唤,来到厅前。
管营道:“你是新到犯人,太祖武德皇帝留下旧制:‘新入配军须吃一百杀威棒’。左右,与我驮起来!”
林冲告道:“小人於路感冒风寒,未曾痊可,告寄打。”牌头道:“这人见今有病,乞赐怜恕。”
管营道:“果是这人症候在身,权且寄下,待病痊可却打。”
差拨道:“见天王堂看守的多时满了,可教林冲去替换他。”就厅上押了帖文,差拨领了林冲,单身房里取了行李,来天王堂交替。
差拨道:“林教头,我十分周全你:教看天王堂时,这是营中第一样省气力的勾当,早晚只烧香扫地便了。你看别的囚徒,从早直做到晚,尚不饶他;还有一等无人情的,拨他在土牢里,求生不生,求死不死!”
林冲道:“多谢看顾。”又取三二两银子与差拨,道:“烦望哥哥一发周全,开了项上枷更好。”
差拨接了银子,便道:“都在我身上。”连忙去禀了管营,就将枷也开了。
林冲自此在天王堂内安排宿食处,每日只是烧香扫地。
不觉光阴早过了四五十日。
那管营,差拨,得了贿赂,日久情熟,繇他自在,亦不来拘管他。
柴大官人来送冬衣并人事与他,那满营内囚徒亦得林冲救济。
话不絮烦。时遇隆冬将近,忽一日,林冲己牌时分偶出营前闲走。正行之间,只听得背后有人叫道:“林教头,如何却在这里?”林冲回头过来看时,看了那人,有分教林冲:火烟堆里,争些断送馀生;风雪途中,几被伤残性命。
毕竟林冲见了的是甚人,且听下回分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