胞胎弟弟季琳。
燕亲王在喝酒,季景西也抱了个酒盏,他脸色不好,冯侧妃等人不敢触他霉头,偌大的前厅,冷清得好似不像除夕夜。
大抵是气氛太过诡异,最终还是冯侧妃打破了一室的安静,“王爷可还要用些膳食?妾让人备了暖身的鸡汤。”
首座上的燕亲王眼皮子都没抬,淡淡道,“不用了。”
冯侧妃唇角的笑僵了僵,“景西呢?”
季景西眼望着廊外纷纷扬扬的雪不说话。
气氛尴尬至极,冯侧妃动了动唇,给自家两个孩子使眼色,季琳不敢出声,还是季静怡笑嘻嘻地凑到燕亲王面前,“父王,鸡汤可好喝了,静怡也馋呢。您不喝,世子哥哥也不喝,静怡都不敢求母妃开小灶了。”
燕亲王低头看了她一眼,沉默片刻,点点头。
冯侧妃大喜,着人给几个主子一人端了小碗鸡汤,轮到季景西时,先前一直不敢说话的季琳忽然凑过来接过碗,亲自送到了兄长面前,小脸上尽是小心翼翼,“哥哥,喝……喝一点吧。”
季景西凉凉看他一眼,季琳在他的目光下僵如直木。好半晌,季景西淡淡道,“没胃口。”
季琳霎时脸色一白。
“你拿去喝吧。”季景西添了一句。
小少年怔了怔,眼底蓦地有了亮光,应了一声,乖巧地将他那一份也端回自己面前,咕咚咕咚将两碗鸡汤都喝了个干净。
刚放下碗,就打了个饱嗝。
他吓了一跳,赶紧捂嘴,可该听到的都听到了,冯侧妃没好气地瞪了儿子一眼,季静怡也嫌弃地撇撇嘴,觉得这个胞弟在父亲和世子哥哥面前丢脸。
燕亲王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倒是季景西,似笑非笑地开口,“不用勉强。”
“不勉强!”季琳连忙摇头。这可是世子哥哥让给他的,怎么也得喝完啊。
一碗鸡汤下去,众人手脚都暖了些,气氛也缓和了不少。燕亲王抽了本书翻看,剩下母子三人也各自找了事做,唯有季景西继续喝酒。
冯侧妃见状,开口,“景西怎么不把酒烫一烫再喝?天这么冷,贪凉可不好。”
季景西懒得同她说话,索性拎了酒盏坐到了门口廊下。仆人见状,连忙将火盆子挪过去。冯侧妃面色不好,讪讪不再开口,厅堂里再次冷寂下来。
过了一会,季景西回头朝季琳勾手指,“过来。”
季琳眼一亮,蹬蹬蹬跑过去,隔着火盆在兄长旁边坐下,“世子哥哥。”
“再拿个杯子过来。”季景西招呼下人,之后转头问,“会喝酒吗?”
季琳默默摇头。母妃管得严,他至今一口酒都没敢喝过。
冯侧妃有些坐不住,“景西,琳儿还小,不能喝……”
“男子汉,少喝一些怕什么?”燕亲王冷不丁开口。
冯侧妃顿时安静如鸡。
一旁季静怡羡慕地看不远处的胞弟,“世子哥哥,我能也陪着你喝一点吗?”
季景西却是连头都没回,径直倒了一杯推给季琳。后者犹豫地看了看他,又回头看看双胞胎姐姐和面色不愉的母妃,深吸了口气,仰头干掉了满满一杯酒。
“咳咳咳……”酒入喉,辛辣至极,季琳的脸瞬间就红了。
季景西懒洋洋地勾了勾唇角,不再管他,自斟自饮,继续赏起了院中雪景。
好不容易压下腹中烧灼,季琳羞愧地低下头,见世子哥哥又不理他了,怯怯地看了一眼放在两人中间的酒壶,壮着胆子一点点伸过手,见季景西一直没反应,松了口气,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世子哥哥,”他端起酒盏,“新、新一年愿您安好!”
季景西已经端酒凑到唇边,闻言动作一顿,诧异地看他一眼,微微颔首,“嗯。”
之后,伸过手在他的酒盏边缘碰了碰。
两人身后,燕亲王默默看着这一幕,沉默良久,开口,“季琳出了年便满十四了吧。”
冯侧妃受宠若惊,连忙直起腰应了一声,“回王爷,是的。”
“学业如何?”
冯侧妃迅速答,“延请了西席先生,琳儿很用功,每日都有在好好温书。”
燕亲王挑眉,“没去国子监?”
冯侧妃摇摇头,幽怨地看了他一眼,“想入南苑书房,没有王爷您的亲笔,怎么能进?”
“本王亲笔也不能随便送人进南苑书房。”燕亲王面色微冷,“你当那是何地?随便什么皇亲都能进的?”
冯侧妃不服地咬唇,“景西不就……”
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燕亲王耗尽了耐心,不容反驳道,“出了年,把季琳送去国子学。”
两个长辈的讨论,前头季琳也隐约听见,不敢随便回头插话,只好小心翼翼地看季景西,“世子哥哥,国子学严苛吗?”
“还好。”季景西当年也是先入的国子学,与其他皇子们一起读书,之后才又考入的南苑书房。
国子学设立在国子监内,季琳犹豫,“哥哥还去南苑吗?我,我到时能去寻您吗?”
“寻我做什么?”季景西似笑非笑,“不怕我带坏你?”
季琳连忙摇头。
“算了吧。”季景西重新给自己倒上酒,“你母妃不会同意的。”
季琳失望地低下头,“那,那我要是能考进南苑,能每日同世子哥哥一起吗?”
“考得上再说。”季景西慵懒搭话。
这话听在季琳耳里,就仿佛他已经答应了一般,顿时喜不自胜。
时间缓缓而过,丑时过半,众人都有些乏累。季静怡早就靠着冯侧妃睡了过去,后者也支着软靠昏昏欲睡。季琳本就不胜酒力,要不是心里卯着劲要陪季景西,怕是早就趴下了。
燕亲王命人将冯侧妃和季静怡送了回去,自己也去了书房。
季景西仍在一盏接一盏地喝,仿佛灌进去的不是酒而是白水,不仅丝毫没有醉意,反而越喝越清醒。那双平日里懒洋洋的桃花眼里盛满了极冷的雪,没有丝毫暖意。
不知过了多久,周遭安静至极。他瞥了一眼快撑不住的季琳,戳了戳他,“喂。”
季琳先是迷糊了两下,接着猛地惊醒过来,“世子哥哥,我还能喝!”
“喝什么喝,过来,听我说。”季景西一把将人薅到面前,“给你个任务,能完成么?”
季琳强撑着晕乎乎的精神,“世子哥哥尽管说。”
“我出去一趟,你守着,若有人问起,便说我去更衣。”季景西盯着他,“做得到吗?”
季琳用力点头,问都不问便应下来,“世子哥哥放心去,弟弟等你回来。”
“乖。”季景西胡乱揉了一把他的头,起身出了庭院。
刚一跨过院门,无霜便出现在面前,“主子。”
“去信国公府。”季景西道。
无霜看他一眼,“锦墨阁还是惊鸿院?”
季景西敛下眼眸,“去玉清湖。让无雪给她身边人送个信。就说……我在等她,不见不散。”
他想见她。
从走出慈凤殿的那一刻起,便发了疯地想见她。
若是见不到她,他怕是会忍不住心底的恶念,让所有人都过不好这个年。 </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