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里头,没准儿自己运气好,就碰见一个宅心仁厚的呢?未知的恐惧,总是比已知的更可怕一些。
玉仪咬了咬牙,打算先回到小茶寮再说。
一边走,一边琢磨。
今天这事儿是阮氏做的吗?可是要做成这么大的事,需要花费的银子可不会少,至少得足够汪婆子一家生活,否则不值得她们一搏。
阮氏的家底已经付之一空,哪里还能随手拿出几百两银子?
玉仪突然想起大太太的笑容,古怪似有深意。
难道她以为自己活不成,玉华就有机会了?不由摇了摇头,如果是孔老太爷没倒台之前,玉华也许还有机会,可是现在……
江家之所以没像袁家那样,一见孔家落败就退亲,是因为江家注重名声,不愿落个薄情寡义的恶名。已经订了亲的媳妇,即便家里落败了,江家也咬牙认了,最终还是会勉强娶进门。
可是如果自己死了,这么亲事也就光明正大的结束了。
江家怎么还可能再来联姻?
或许大太太并不是要为女儿争取婚事,而只是单纯的妒恨,自己得不到好的,也不能让别人得到了。
在大太太看来,自己是不会再回去的了吧。
其实对于古代女子来说,最重要的不是身家性命,而是名节,----一个女子孤身呆在荒郊野外,且独自过了一夜,想要编造什么流言不容易?甚至不用编,都够被人指指点点个够了。
自己不论能否活着回去,这名节上都有损了。
按照古人的想法,自己应该痛哭流涕、怨天尤人一番,然后找个僻静地方,一抹脖子或者跳下河,干干脆脆了结了一生。
所以说,汪婆子她们根本不用亲自动手。
记得早先孔家变卖奴仆时,好些有积蓄的奴仆,都自赎了卖身契,印象中汪婆子比较有钱,就是其中的一个。今天汪婆子婆媳来帮忙,孔家是要另外支工钱的,----也就是说,她们不再是孔家的奴仆,只要有钱可以去天涯海角。
而汪婆子,从前又是阮氏身边得力的人。
出了这种事情,任凭谁都会第一个想到阮氏吧?
如此一来,大太太便除掉了两个眼中钉。
走了小半个时辰,玉仪由于好久不做运动,腿都开始发酸,好在离小茶寮已经不太远了。眼下这会儿,不是分析到底谁是黑手的时候,还是先打起精神,祈祷自己不要遇到歹人吧。
其实玉仪身上很有钱,最小面额的银票也是五十两,不过此刻钱的用处不大,反而会给自己招祸。要是随手就是一块金子什么的,等于在告诉别人,我很有钱,你们都来抢劫我吧!
玉仪正在叹气,突然发现路边有一匹高头大马,----先是一惊,怎么没有看到马的主人?脑子里立刻勾勒出一个彪形大汉的形象,没准儿手里还拿着一把刀。
那马儿一身厚实健硕的肥膘,再加上油亮亮的黑毛,在阳光下格外精神,正在低着头喝着田水。玉仪看着看着,居然看出了一份贼胆来,自己前世是会骑马的,虽说谈不上马术,但看这马儿的脚力肯定不弱。
也不知道它的主人去哪儿了,或许正在附近小解?那么只要自己策马往前跑,等那人发现追出来,除非是没变性的博尔特,想来应该是追不上自己的吧。
若是单靠两条腿走路,天黑前肯定回不了城,----至于回头去找孔家的人,玉仪觉得不太现实,官道又不是笔直的一条,走岔道了才叫欲哭无泪呢。
玉仪前世和这一世,都没有过做贼的经验,心下“扑通”乱跳,尝试着朝那马儿悄悄靠近,----没动静,周围还是没有动静。
一阵凉风吹来,叫人精神为之一振。
玉仪一咬牙,----就是现在了!一手抓紧了缰绳,一脚踩在脚踏上面,另一手拽着马鞍用力一拉,中间被裙子绊了一下,险些没有摔下马。
自己成功了!
玉仪喜不自禁,用力调转马头,然后反手狠狠的朝马屁股一拍,嘴里喊道:“好马儿,快点跑起来啊!”
那马儿倒是动了几步,不过远处的稻草垛后传来一声哨响,立即就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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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催的,这居然是一匹认主人的乖乖马儿。
“好你个小贼,居然敢偷爷的马!”那人穿了一身锦衣卫的服饰,手上正在束着腰带,朝着这边大步流星走过来,“咦,居然是个女贼!”
玉仪起先还吓得不轻,正打算跳下马儿就跑的,结果一看来人,反倒大大松了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六爷,原来是你的马。”
罗熙年瞪大了眼睛,怔了半晌,方才大笑道:“原来你不光牙尖嘴利,手脚也挺利索的嘛。” 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没想到,你还会骑马呢。”
“我也是没有办法。”玉仪一脸苦笑,问道:“六爷怎么会在这儿?”
罗熙年简短回道:“我要去昆山一趟。”这涉及到了锦衣卫的公事,没有细说,继而收起了笑意,问道:“倒是你,怎么会一个人在外头?”
毕竟是自己家的是非,玉仪不愿意说太多,只是道:“家里人要去太仓乡下的,走到半道,我跟他们失散了。”
罗熙年的家庭,情况远比孔家复杂的多,又见她语焉不详,心下便明白了几分,忍不住冷笑,“你一个姑娘家,他们竟然做的这么绝!”----若是家里的少爷走散了,顶多就是路上吃点小苦头,只要人能活着就行。
换成女子,有时候想死都未必死的成。
本来玉仪还一直告诉自己,孔家的人和自己没有感情,狠心也是难免的,可是眼下被别人一说,反倒情不自禁难受起来。
罗熙年问道:“什么时候走散的?”
“午饭后,未时初。”玉仪捂住了嘴,悲伤和委屈的情绪越来越浓,眼圈已经有了些许泪意,----可是自己不想当着别人哭,真的不想。
“应该还追的上。”罗熙年略想了想,做出了判断,然而打算走时,却不由有些为难起来,孤男寡女的,总不好两人共乘一骑吧。
玉仪慢慢稳定了一点情绪,开口道:“前面有一个小茶寮,等我过去问一问,附近的人家或许会有马,再买一匹好了。”
罗熙年眼神怪怪的,看着她,“你该不会是妖精变的吧?”
玉仪本来还在为孔家人的绝情难过,闻言不由一笑,“要是就好了,早变出翅膀飞走了,还用打六爷马儿的主意吗?”
罗熙年冷哼道:“不是最好。”
这能有什么好的?玉仪觉得他这个人就是嘴坏,凡事不跟人抬个杠,好像就气儿不顺似的,----二十岁出头的别扭小朋友,唉,难免的啊。
“六爷。”玉仪深吸了一口气,翻身下马,“劳烦六爷在这儿等一等,我去问问就回来。”又解释了一句,“我自己一个人有点害怕,万一遇到什么歹人……”至少罗熙年这一身锦衣卫服饰,就可以吓走一般的人了。
“你还知道害怕啊?”罗熙年的脸更臭了,一扯缰绳,“还让我在这儿等着,你当自己是大男人呢?快点上马!”
玉仪不敢得罪这位护法大人,乖乖的上了马。
罗熙年扯着缰绳往前走,----生平第一次,给别人做了一回牵马的小厮,虽然板着个脸,但还是十分敬业的保持了速度。
夕阳下,一人马上,一人佩刀马下。
玉仪在马背上浮想联翩,貌似有点像《西游记》里的情节啊。不过……,要是罗熙年知道自己把他比作猴子,估计会一把绣春刀扔过来,把“唐僧”给直接砸晕过去。
到了茶寮,罗熙年一副大爷派头喊道:“用最短的时间,去附近找一匹最好的马牵过来!”丢了一个口袋在桌子上,“这五十两银子就是你们的了。”
呃……,这都够买五匹马了好吧。
玉仪明白自己眼下没啥发言权,最终保持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