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自己才是受害者,怎么弄得好像做了什么不光彩的事,还对不起未婚夫了?不得不说,古代女子的地位实在太过低下。
即便是像罗熙年这样不羁的人,也觉得有损名节吧。
玉仪沉默了许久,轻声道:“多谢六爷。”
----自己的确应该多谢他,否则即便没有遭到不测,此刻也撵不上孔家的人,将来就没有脸面再回去。婚事泡汤、身份完蛋,往后不知道会飘零到何处,不知道会遇上什么人,过什么样的生活。
总之,这一辈子因为别人一次陷害,便彻彻底底搞砸了。
“要进城了。”罗熙年微眯双眼望向前方,眼珠转了转,动作麻利的解了自己的外袍,“呼哧”一声,将身前的人裹了个严严实实。
玉仪先是被他吓了一跳,继而明白过来。
突然间,鼻翼有一点酸酸的。
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难过?是因为别人的关怀吗?还是独自支撑了太久,稍微有人肯搭一把手,都会忍不住想靠一靠?或许,只是自己太累了。
因为大太太晕车晕得厉害,瞧着面相不好,孔老太太决定中途提前进城,以便找家客栈歇一歇。小镇上没什么大的客栈,多花了五两银子,清了客人,这才单独包下了一家,勉勉强强够孔家的人住了。
这还亏得带的人不多,不然只能分成几家才住得下。
小客栈的院子里,一下子来了这么的人和车马,闹哄哄的,正在按着尊卑次序分了房间。彩鹃和素莺从仆人车里跳下来,六、七个人挤在一起,熬了大半天的感觉可真不好受,只是眼下还顾不上歇息。
“小姐,下车了。”彩鹃没看见驾车的媳妇子,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偷懒儿也不找个时候,一眨眼就不见人影儿了。”
素莺劝道:“眼下人手少,你先别管旁人了。”伸手掀起帘子,“小姐……”却只见方嬷嬷一人,并且一动也不动,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愣了一瞬,赶紧反应过来将车帘子放下。
彩鹃在身后没瞧清楚,问道:“怎么不让小姐下来?”
“小姐她……,有点不舒服。”素莺说话不太流利,强自镇定道:“你快去端一碗热水过来,让小姐暖一暖胃。”只要拖延到众人都进了房,就能暂时遮掩住,也能争取到一点找人的时间,不然事儿可就闹大了。
彩鹃正想多问两句,便听大太太关切问道:“怎么了?三丫头是不是也晕车了?”
孔老太太正要进屋子,闻言顿住脚步,吩咐如意道:“你过去帮忙搭把手,先把人扶到房间里面去,等下大夫来了,再跟着一起瞧瞧。”
“不不,不用了。”素莺强挤了一个笑容,忙道:“没事,有我和彩鹃就够了。”
如意虽然是老太太吩咐帮忙的,但也不好强行上去。
大太太笑着嗔道:“你这个不懂事的傻丫头,老太太也是一番好意,还讲个什么礼啊?快点把三丫头扶进去。”
孔老太太道:“你不是难受吗?先进来吧。”
大太太不便停留,笑着应了一句,然后朝如意皱眉道:“还愣着做什么?没听见老太太吩咐,快去帮忙啊。”
如意虽然猜不到车里没人,但是素莺神色古怪,让她止住了脚步,----不会是三小姐有什么不便吧?自己贸然上去,会不会无辜得罪了三小姐?
心下略一思量,笑道:“我去端一碗热水过来。”
大太太往屋子方向走了两步,忍不住又回头,然后对玉华道:“过去瞧瞧你三妹妹,她年纪小、身子弱,怕是正难受着呢。”
大太太的这番热心肠,如何逃得过阮氏的一双锐眼?心思一动,脸上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侧首道:“娇姐儿,你也过去搭一把手。”
----看起来不像是有什么好事,只要嫡女倒霉就行了。
玉娇嘟哝道:“我不去!”
阮氏没有力气训斥她,那边玉华已经下了台阶,正要自己也动身过去,便听一个声音从后面传出来,“快点找一丸治晕车的药,给方嬷嬷服下。”
众人诧异回头,不明白玉仪怎么从屋子里出来了。
“你们三个都傻了?”玉仪看向彩鹃、素莺,还有才过去的香彤,“方才半天不见你们下车,方嬷嬷又难受的很,我只好自己去端了一碗热水,还不快点接着。”
素莺最先反应过来,忙跑了过去,“小姐当心,别被热水烫着了。”
玉仪笑嗔道:“你这个笨丫头,连我和方嬷嬷都分不清楚。”
----虽然漏洞百出,但却只能这么勉强掩饰一番。
自己如果想要混进孔家车队,不可能不被人发觉。假如从外面进来的话,那一切努力也就等于白费,亏得罗熙年动作敏捷,这才将自己从后窗塞了进去。
大太太生平从不喜怒于色,此刻却不禁震住了,心中五味陈杂,半晌笑道:“三丫头莫非是神仙变的?几时进了屋子,大伙儿居然都不知道。”
玉仪当然不会回答她,笑盈盈回道:“大伯母也觉得好玩吧?”----大太太不是一个蠢人,不会蠢到揪住这个问题不放,而惹来别人的猜疑。
果不其然,大太太淡淡笑道:“你们年轻人啊,就是淘气。”
自己的女儿比那丫头强一百倍,怎么命却这么不好?女儿被退了亲,那丫头居然还能嫁到江家去,凭什么?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进了掌心肉里。
玉华不明白母亲和堂妹的机锋,只是微微蹙眉,朝大太太道:“母亲,你不是身子不舒服吗?我看三妹妹还好,咱们先进去吧。”
那边阮氏若有所思,也进了自己屋子。
这个时候,如意也端了一碗热水回来。看见玉仪活蹦乱跳的出现在眼前,不由好生诧异,既然什么事都没有,素莺干嘛说自家小姐病了?可惜她方才不在跟前,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
“我没事。”玉仪朝如意笑道:“方才素莺眼花了,还以为方嬷嬷是我呢。”这边招呼着人,把方嬷嬷扶进了自己的屋子。
彩鹃去打来了凉水,香彤给方嬷嬷洗了好几遍脸,又透了窗缝,冷风灌了小半晌功夫,方才见人动了动。
玉仪蹙眉道:“等下大夫来了,叫过来瞧瞧。”
彩鹃欲言又止,“小姐……”
玉仪环顾了她们三人一圈,淡声道:“你们记住,今天素莺眼花看错了人,是方嬷嬷晕车不舒服,别的什么事也没有。”
三人不禁面面相觑,然后应道:“是,记下了。”
直到此时事情定下来,玉仪方才松了口气,却仿佛虚脱了一样,坐在椅子上半晌没言语。----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队友,此恩无以言报。
罗熙年正在去往昆山的路上,马上少了一个人,反倒觉得有点空荡荡的,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总之不大痛快。
明知道那是一个火坑,小辣椒还是别无选择要跳进去。
可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样?
国公府的摊子再乱、再烂,却总归是自己的家,手足之情再浅、再淡,那也都是罗家的人,都流着罗家的血。
或许,逃避并不是办法。
罗熙年回头看了一眼,抿了抿嘴,----等办完了昆山的事,就回京去,乱世虽然存在很多危险,可是亦有很多机会。
再说……,自己也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