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季县令政绩不卓越,但为官还是挺不错,新安县百姓也都知道。听汪正这样说,就有人表示怀疑了。
王麻子和郑氏正要附和汪正,见汪正也被上了刑,顿时吓的不敢说了。
那边王智慧撑不住拷打,要招认实话,“我妹妹记恨姚若溪一个瘸子和王元荣定亲,抢了她的心上人,想要报复,就让我一块过去,毁了姚若溪。”
虽然早就猜到,听王智慧这样说,姚满屯和姚文昌还是脸色阴沉难看。
姚满屯转身拱手行礼,“大人!他口中的姚若溪便是小女,于前段日子刚和三王岭小举人王元荣定亲。”
季县令是知道王元荣的,整个新安县,除了于晋然祖籍是这边的,考中了解元。姚满屯和姚文昌兄弟同时考中,中间还加了一个赵书豪,也是亲戚。这王元荣是年龄最小,名次也很高的举子了。
这话一出来,众人顿时哗然,纷纷看向旁边驻扎拐杖的姚若溪。
头发利落的挽在后脑上,只简单的戴了一个珠花,几朵小小的粉紫绢花,后面的垂在身后,身上是紫红色绣缠枝花的银鼠皮披风,婷婷而立,恬淡温雅,素白精致的小脸,尤其一双大大的凤眼,晶莹剔透,仿若纯净不染杂质的溪水一般。
刚才没有注意,这一看,众人心思就转了几转。看王智慧一家的眼神已经变了。本来同情王慧丽的人也都顿时气闷。原来是去谋害别人的,却不知道咋回事儿自己被人毁了,还丢了命!死的那么惨烈!
汪正却死死的咬住不松口,咬死了姚满屯指使他,“姚满屯说了,就是要趁着王慧丽自己上门谋害的时候出手,才不会怨怪到他!”
闺女反正已经丢尽了脸面,王麻子也是打定主意要一笔赔偿,虽然不知道为啥汪正死也要咬住了姚满屯,不过他很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也跟着一块咬死了姚满屯。
汪正不怕打,季县令也没有办法了,这种时候也只能传别的证人上堂了。
很快,段浩奇带着王银花和汪小军,马英莲一块来到衙门。
汪正目光锐利阴鸷的盯着王银花和马英莲,满含威胁。这两个贱人要是敢乱说……
王银花素来就怕他,看到他阴鹜的眼神就吓的身子下意识颤抖,听着堂上问话,王银花眼泪突突直落。
“二姐!玉花好心帮你们,你们就偏护汪正他个杀人凶手,攀咬我们家?”姚满屯还是太过刚正,不如姚文昌的圆滑。
王银花眼泪哗哗掉,哭着说不出话来。
马英莲看看婆婆,又看看汪小军,咬牙道,“大人!民妇的公爹他脑子有病!他时不时的殴打婆婆,殴打民妇。因为到三姨家求亲被拒绝,一直心中怨恨,迁怒民妇的婆婆和民妇。又因为民妇生了闺女,不是孙子,更是殴打的民妇婆婆几天没法站起来。前几天他一夜未归,天不亮的时候慌慌张张跑回来,卷了家里的所有存银就逃跑了。”
汪正做出奸杀人的事儿,那是绝对活不成了的。再攀咬姚满屯也活不成了!她就算再大度没有奢望,不被当做人一样对待,她心里也是怨恨的。
“英莲!”王银花知道她心里怨恨,跪怕在地上痛哭出声。虽然汪正时常打骂她,可让她看着汪正去死,她做不到啊!
“那是因为我怕连累家里,所以才想逃出去。姚满屯只给了压面条机,表面上说着是租,其实是送给我们家了!她们根本就不知道内情!”汪正冷哼一声,就是咬死了姚满屯。
“怕是有一个人知道内情!”段浩奇冷笑着看向汪小军。
汪小军身子僵硬,脸色青白着,低垂着头不吭声。
汪正刚开始是让汪小军去侮辱了姚若霞,既出了这口恶气,也给了段浩奇一个奇耻大辱。汪小军没有同意。姚若霞早已经不是他心中那个柔弱温顺的小女孩,现在的她高贵秀美,干练又厉害。还是懂武功的。他即使答应,也绝不会得手。
汪小军万万没想到,他不答应,汪正自己去了。没有强上姚若霞,却是弄成了王慧丽,还把人给杀了。现在听他攀咬姚满屯,汪小军痛苦的拧着眉毛,紧紧的抿着嘴。
“汪小军!你知道什么内情?还不速速从实招来!”季县令惊堂一拍,怒喝一声,犀利的盯着汪小军。
汪正却知道这个儿子的脾性,他阴闷不爱说话,却是跟自己一样的人,成亲私奔被硬生生送回来没有成功,他心里也是怨恨姚若霞的。他更不会出卖自己老子!
汪小军不说话,跪在地上像是僵硬的雕塑一样。
马英莲哭着推了他一把,“汪小军!你知道啥内情,你说话啊!你难道还要眼睁睁的看着我和娘被殴打死吗!?你眼里看不见我,难道也看不见你娘吗!?有多少回,她都要被打死了!我们的闺女倩姐儿她又有啥错,差点被掐死!?”
人群中已经有人在骂汪正了,这样的人简直就是畜生不如。殴打媳妇,殴打儿媳妇。因为求亲被拒绝就断亲,出了事儿还攀咬住人家不松口。
汪正阴鹜的嘿嘿冷笑,“你们就别白费心力了。我生的儿子我还会不知道!?你们想让他说谎话来指认自己亲爹,根本没有可能的事儿!”
指认自己亲爹虽说是大义灭亲,但燕国从第一代皇帝开国至今,也是最讲究孝道的。其中就有指认双亲犯罪的一项。子女若指认双亲,首先就是大不孝,不论指认是不是对的,都要被打三十大板。
“汪小军,你今天不吭声,你以后也一定会变成你爹那样可怕的人!”姚若溪淡冷的话穿过来,直直钻入汪小军的耳中,像利剑一样刺穿的脑层。
汪小军身子颤抖,他不想!也不要!绝对不要变成他爹那样的人!喜怒不定,阴鹜毒辣,平常不做啥坏事儿,却对着自家人从不手软,每次打娘和他都往死里打。现在被打的多了他的媳妇儿。他从小就恐惧害怕这个爹,即使他平常对自己很好,也恐惧他。如果他以后也变成他那样可怕的人,家里……
摇了摇头,汪小军咬破了嘴唇,重重的磕头,“大人!草民的爹不是受人指使去奸杀王慧丽。而是买了迷药,去谋害…姚若霞。”
说完这话,汪小军觉得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走了一样,觉得虚脱,同时又隐隐的一丝轻松和解脱的感觉。
汪正惊的瞪大眼,凌厉阴鸷瞪着汪小军,咬牙切齿,“你个小畜生,你连我也敢说!”
“草民愿意挨三十大板!”汪小军闭上眼,很久不哭,不知眼泪是何滋味的他眼眶湿润了。
这是律法规定,季县令一摆手,立马就有衙役上来拉了汪小军去打板子。
王银花缩跪在地上失声痛哭,即使哭都不敢大声哭出来。
外面已经有人往地上吐口水,大骂汪正不是人,叫嚷着判死刑,还有人喊着砍头,其中还夹杂着人说王慧丽自作自受,算计人搭上了自己的命。
王麻子没想到事情弄成了现在的形势,想要再赖上姚满屯家也不行了。
郑氏却是还死死咬住姚满屯,“我的慧丽是替你闺女受辱,替你闺女去死的,你们家必须赔偿!必须赔偿我闺女!赔偿我们家!”
姚文昌呵了一声,“大人!那王慧丽已死,无从追究。可王智慧却是去谋害我侄女,不知该当何罪?”
王智慧一听顿时吓坏了,“我啥都没有做!啥都没有做!”根本啥事儿都还没来得急,难道他也要坐牢吗?
季县令也不是个蠢笨的人,冷冷的看向王智慧,又看向王麻子和郑氏。
王麻子却也是跟着王里正念了几年书,识些字的,他也知道这种污人清白的事儿,又没有成,他儿子又是从犯,最多也就是打上几板子就没事儿了,见郑氏犹豫心疼儿子,瞪了她一眼,都不反口,一定要姚满屯家赔偿。反正闺女死了,名声也已经那样了。再拿不到赔偿,他们家就亏大了!他王麻子还能是谁想欺负谁就欺负的人!?
“大人可否借笔墨一用?学生要写状纸,状告王麻子家儿女诬害我侄女!不论成功与否,谋害人就是事实,也是他王智慧亲口承认,按我大燕律法,诬害清白妇女者,要下狱三年!未成功者也要下狱三月以示惩戒!”姚文昌是要参加明年的春闱,八股文章,国典律法都是硬背熟记过的。
“爹!娘!你们不能不管我!不能眼看着我坐牢啊!”王智慧吓的脸色惨白,他要是坐了牢,这辈子就完蛋了!就算再出去,也全毁了!
季县令一点头,立马就有衙差拿了纸笔过来递给姚文昌。
是要银子还是保儿子,王麻子和郑氏都拿不定主意了。
外面的众人已经有看不下去的破口大骂,“没人性的东西!怪不得生出害人的种!”
“为了要人家赔偿的银子,连自己儿子都不顾了,还不如早点去死了算了!”
“害人却害了自己,报应来的真快!”
外面话越说越狠,郑氏脸上搁不住了。王麻子也面色极为难看。
季县令虽然政绩不突出,但他有个习惯,为了体现自己清正廉明,每次审案都不会关门审,而是打开大门,让百姓围观,看着他是如何秉公处理的。当然,牢狱里是怎么拷问的,这个他不会搬到明面上来说。
而狱卒可是比衙差捕快都要让人觉得害怕的人,他们不显眼,平常几乎看不到,却对用刑很是拿手。心狠手辣的狱卒什么刁钻的刑具刑罚都能整出来,让犯人招供。
姚文昌的状纸写到一半,王麻子就喊着不要赔偿了。他自己儿子自己知道,这个县令明眼一看就知道在偏帮姚满屯家,真要是把他儿子放在牢里三个月,等出来还不知道被折磨成啥样了!
郑氏也目光恼愤痛恨,低着头擦眼泪。
姚文昌却没有停,直至把状纸写好,吹了吹,没有呈递上去,而是转手交给姚满屯,给他使个眼色。他是怕这王麻子一家没脸没皮,这会不吭声了,回头等出了衙门,再直接闹到门上去,那才烦不胜烦。
姚满屯会意,把状纸收了起来。
汪小军挨完三十大板,屁股和后背被打的鲜血津津,几乎掉了半条命。
王银花扑在他身上痛哭。马英莲也嘤嘤哭个不停。
汪正再无法攀咬,叫嚷着,咒骂着被拖进了大牢。这是命案,要砍头,还需要提交给知府大人过目,方能定下秋后问斩,还是立即问斩。不过眼下已经年关,季县令也猜到多半是明年秋后了,直接退了堂。
姚满屯和姚文昌从衙门走出来,都尝尝松了口气。
段浩奇迎上去,“爹!小叔!回家吧!”看也没看被他提溜来的汪小军一家几口。虽然汪正活不成了,可汪正胆敢对他媳妇儿下手,他最得心应手的就是欺负人,最喜欢做的就是没事找事儿,迁怒个把人。
王银花和马英莲搀扶着汪小军出来,俩人都哭的两眼红肿。汪小军脸上也挂着眼泪,神情凄惶中又带着一分茫然的解脱。
姚满屯也不是圣人,汪正心理扭曲到这种程度,对她们家屡次施手报复,简直太过可恨!
姚若溪冷眼看着三人,以后没有了汪正,有个奸杀凶手的爹,怕是几人日子也不会好过多少。叫了一辆驴车,给了车钱,让驴车送王银花几个回村子。
马英莲也知道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了,没有了汪正,她们又要接受来自外面人异样的眼神和谈论,这个时候姚若溪还帮着她们找驴车,心里很是感激,知道姚满屯他们不想看见自己几人,忙坐了驴车离开。
王智慧也被上了刑,一旦姚满屯要状告王智慧,他就跑不掉要弄进大牢里呆些日子。
王麻子不认识县太爷,这个事儿也就是县太爷一句话的事儿,根本啥事儿没有。可现在县太爷偏向的人是姚满屯家,让他恼恨愤怒却没有办法。
再不久日子就过年了,家里又死了个闺女,啥好处都没有,还惹的一身腥臊,郑氏出来的时候还哭个不停。
王元荣从县学赶过来,郑氏看到他就叫骂,骂王元荣害死了她闺女。骂过王元荣,又骂姚若溪。
“若溪!不用理会她们!都是咎由自取。”王元荣看姚若溪神情带了两分恍惚,又靠近两步,低声劝她。
姚若溪抬头看他,微微摇头,没有说话。
姚满屯长叹口气,“回家吧!”
几个人坐上马车。
王元荣还有课业,虽然可以逃,夫子对他也很是宽容,不过被姚若溪劝回了县学。
到了家,王玉花几个都伸长了脖子等着消息,见都没有事儿,这才松了口气。
罗妈妈还特意烧了个火盆放在门外,让姚满屯几人跨过去,去晦气的。
听她嘴里念念有词,姚满屯和姚文昌,连姚若溪也被扶着跨了火盆。
姚正中和苗氏等人也都过来表示担心挂忧,问了审案情况和经过,都心有余悸似的。
许氏暗自撇了撇嘴,本来会以为惹的一身腥臊,谁知道竟然连一文钱都没出去。这家人倒是越过越好,连下人也使唤上了,简直都要撵上大户人家了!这让她心里别提多郁结记恨了。
姚满屯却知道季县令和那些衙差之所以偏帮她们家一点,都是因为平时的孝敬,虽然不显眼,可人情就是这么来的,一点点的积攒,等到用的时候就能见到成效了。
吃过饭,卢秀春抱着瑄姐儿过来说话,王玉花还心慌慌的,庆幸每次给县衙送去的东西,“送的时候心疼,这有事儿还真就能看出来了!”
“二嫂是旺夫旺家的有福之人,二哥自然一切无虞的!”卢秀春笑着打趣她一句。
王玉花白了她一眼,她还从来没有遇上过官司,这次是真的被吓住了。
回头就主动跟姚若溪和姚满屯几人商量,“看送点啥东西去衙门,也好感谢感谢!”
姚若溪想到汪正指认季县令受贿时,季县令恼愤的神色,沉吟道,“这个时候还是不要送了,等过年的时候家里的土产的送些去也就是了。”
“也行!这个时候送东西去,反倒会让人说咱们贿赂县太爷。左右过年也不远了。”姚满屯深以为意的点头赞同。
姚若阳感觉这件事儿始末跟家里的三妹有关,悄悄的跑来找她,“三妹!家里有啥事儿你也跟我说,让我参与。我是男孩子,总不能处处躲在你跟大姐后头。”
姚若溪哂笑一声,“知道了,哥。这个事儿是赶巧了。”
姚若阳看着她净透见底的凤眸,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仿佛永远是深不见底的沼渊,知道她说话算话,点了点头,也就没有再询问细节的情况。总之王慧丽和王智慧来害人,却被同样来害人的汪正给害了,都是他们咎由自取!
再过不久姚若霞就要出嫁了,家里放下了心开始忙活起来。
王麻子和郑氏却一点不这么认为,虽然名声尽毁,可俩人都不甘心,又一向在村里跋扈惯了的,仇恨怒怨催使下,一家人披麻戴孝的抬着王慧丽的尸体过来,竟是堵在了大门口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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