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明媚阳光下如同一座雄伟的宫殿,一切如此不真实,一刹那她有一种置身电影《乱世佳人》的错觉。
容海正向她微笑,语带调侃:“你要原谅我,这是我买下的第一幢房子,那时我品味不高,典型的暴发户。”
她的唇角逸出一个浅笑。这一切都是容海正的,而自己只是他的拍档,不,在这里也许她甘愿做一个他的依附品、他的拥有品,只要他肯让她藏在这里,不去想一切不堪的过去。
他牵着她的手,引她步入他的宫殿。
飞行已令她精疲力竭,他也没有让她去留心客厅里那些富丽堂皇的东西。他引她上楼,进主卧室,推开浴室的门,让她舒服地洗了一个澡,穿上了干净的、崭新的睡衣。还有一张看起来绝对舒适的大床在等着她。她仿佛已失去思维的能力,倒在了一堆松软的枕头中,她觉到了他替她盖上了被子。“谢谢。”她含糊地咕哝着,安稳地进入了梦乡。
她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早上,是容海正轻轻将她摇醒的:“洛美,起床了,不要睡了,再睡会头疼的。”她半眯着眼睛,一个穿着围裙制服的金发姑娘正伸手拉开窗帘,春天淡淡的阳光照了进来,令人觉得和煦温暖。容海正的口气带着一种纵容的溺爱:“别睡了,你如果不下去尝尝安娜做的早点的话,她会伤心的。”
“哦。”她将头埋入他怀中,他穿着套头的休闲毛衣,看起来也如春日的阳光一样,令她觉得安逸。“海正。”她第一次不连姓氏地叫他的名字,“我们在哪里?”
“我们在家里。”他揉揉她的短发,“快起床吧,吃了早饭我带你去游湖。”
“有船吗?”她仰起脸,一脸的期待。
“有一条大船。”他夸张地说,“很大很大的那种。”语气宠溺,仿佛是哄着小孩子。
洛美一笑,起床换衣服,因为冷,也换上套头的毛衣,宽宽松松很休闲的样式,配上骑装样式的裤子与浅靴,令他喜欢:“英姿飒爽,有骑士的架子,几时有空教你骑马。”
“真的吗?”自从来到这个岛上后,她抛下了一切心机,放纵自己蛰伏在他的羽翼下,很多话、很多事都仿佛不经过大脑。
“当然。”他的目光炯炯有神,“再过两个月,我们去圣·让卡普费拉过夏天,我教你在海滩上骑马。”
湖上风很大,吹得她头发全乱了。他教她怎样掌舵;怎样超速疾驶,在湖面上劈出一道惊心动魄的浪花;怎样转急弯,使船身几乎侧翻,却又安然无恙。这种新鲜刺激的玩法令她尖叫、大笑,并喜爱。
到中午时,太阳最暖和的时候,他们坐在甲板上吃小点心,她学着自己磨咖啡,竟然十分成功。而钓竿就竖在甲板上列成一排,这一水域的鱼类十分丰富,连从未拿过钓竿的洛美,也钓上了三四条鱼,这令她欣喜不已。容海正说:“今天晚上我们可以吃你钓的鱼了。”
黄昏时分,他们终于将船驶回去吃晚餐,洛美自告奋勇,将船徐徐驶进码头,容海正帮她扶舵,稳稳停靠在栈桥旁,早有人跳上船来解绳系缆,抛锚后,容海正牵她走下栈桥,她已在嚷饿了。
吃了一餐地地道道的法式大餐,她没有数一共多少道菜,因为只顾着吃,而容海正用的大厨,手艺无可挑剔。
因为吃得早,用完餐后太阳还没有落下去,洛美的心情也好得出奇,用过餐后水果,两人就去散步。一边走,容海正一边向她介绍周遭的一切。野向日葵还开得热热闹闹,映着斜阳的余晖金光灿灿,卵石的小径夹在花草的中央,纤细得可爱。顺着小径慢慢走就到了花房,全玻璃的顶与墙毫不含糊地反射着阳光,耀眼得很。
一走进去,四处全是玫瑰:红的、白的、黄的,还有珍贵的蓝色、紫色,空气中都是馥郁的甜香,她惊喜万分。和音、路易十四、千鸟、焰……她喘不过气来,还有好多她叫不上名字的品种。
她沉醉在了玫瑰的海洋中。
“洛美。”他温柔地从身后环抱她,“我没有办法给你云山的花海,可是我可以送给
你这里全部的玫瑰。”
她真的要醉去了,为家、为这玫瑰、为了这岛上的一切惊喜……
是谁说过快乐的日子是最容易稍纵即逝的?她放弃了一切的自主与思维,顺从地依附于他,在他的岛上、在他们的家中,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原来,一个人还可以活得这么简单,不思考任何问题,没有任何烦恼。早上起床,出湖、钓鱼,或者在花房里剪枝插花;下午跟安娜学着烤点心、做面包;晚上吃烛光大餐,在月光下与容海正在露台上共舞,身后就是银波粼粼的湖面,天地间只有月华如水。浪漫、单纯,一如童话里公主的生活。
在巴黎,他也曾引她玩,可是那是一种不同的境界,那时他处心积虑地帮助她,让她从阴暗中走出来,现在,他宠她、溺爱她、答应她的一切合理不合理的要求,纵容她去享受一切生活的乐趣,让她去快乐地游戏。
游戏是她不曾享受过的。从小,太多的责任令她的心智早早成熟,不再像同龄的孩子一样天真,她背负了太多,以至于忘了怎样去享受宠爱,怎样去享受生活。
所以,他教她,任由她为所欲为,用无数的金钱以及细致入微的体贴让她忘掉过去,忘掉那个沉重的洛美,脱胎换骨。
他成功了。她抛掉了一切,她学会了无忧无虑地璨然而笑,学会了撒娇,学会了将一切麻烦留给他去收拾,她学会了被人宠爱、被人呵护。
当夏季即将来临的时候,他遵守诺言,带她去了法国,然后换了直升机飞往蔚蓝海岸边。
夏季是最美丽的季节,尤其是在圣·让卡普费拉。正是一年中的黄金季节,蔚蓝海岸的度假胜地,阳光明媚,山青海蓝,海水清澈得几乎能看见海底的礁石。海面上星星点点,全是私人游艇;而沙滩上躺满了晒日光浴的人,连空气里都似有橄榄油与烈日的芬芳。
直升机继续飞行,海岸渐渐清晰,沙滩上的人也渐渐少了,这一片都是别墅区,大片大片的沙滩都是私人海滩。
终于降落在一片山崖的顶端,容海正抱她下了飞机,直升机的旋风吹得她用手按着大大的草帽,仰面望去,天空瓦蓝,云薄得几乎如同没有,扑面而来是海的腥咸,还有植物郁郁的香气,浓烈而炽热。大海无边无际,蓝中透碧的水面如同硕大无比的绸子,翻起层层褶皱,那褶皱上簇着一道道白边——是雪白的浪花,终于扑到岸边,拍在峭立的岩壁上,粉身碎骨。而她的身后,是巍峨宏丽的建筑,仿佛一座城堡般屹立在山崖上,一切都美好得如此不真实,如同一幅色彩绚烂的油画。
天气渐渐黑透了,而宽阔的露台上,只听得到海浪声声。
深葡萄紫色的天空上布满繁星,仿佛果冻上撒下银色的砂糖,低得粒粒触手可及,她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像是不真实的,因为太美好太虚幻。露台上有华丽的躺椅与圆几,容海正正亲自打开香槟。
“要不要我帮忙?”洛美换了件麻纱长裙,走出来问他。
“你别给我添乱就行。”
“真是童话一般。”洛美望着夜色下静谧如蓝宝石般的大海,眼中似乎也倒映了海光星波,流转生辉,“圣·让卡普费拉的一座城堡,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是你没有的吗?”
他低头点亮烛光,烛台的火光被海风吹得摇曳,映得他的眼睛暧昧不明:“我没有的东西太多了。”
她懒洋洋地坐到了舒适的法式躺椅中,问他:“你没有什么?”
他不说话了,于是她问:“你为什么不理我?”
“我很忙。”他说。他的确很忙,要给开酒,要斟酒,还要应付躺椅上那个大美人的媚眼诱惑。
“那也不能不理人家呀。”洛美一脸的无辜,将下巴搁在双肘上,眼睛从下往上看着他。
看得他喃喃道:“你再这样看着我,我保证你今晚要饿肚子。”
她仰起脸来,正巧有一颗流星划过天际,金色的尾巴仿佛一道光,猝然间已经消失,她不由得“啊”了一声:“流星!”
他也仰起脸来。她将披肩上的流苏打了一个结,喃喃说了句话。
他问她:“你说什么?”
她微笑:“许愿。”
这样孩子气,令他不由得也笑了:“那你许了什么愿?”
她想了一想:“不能告诉你。”
他笑着问:“为什么?”
“说出来就不灵了。”
他仿佛是漫不经心:“是跟我有关系的吗?”
她怔了一下,并没有回答。他似乎有点意外,转过脸去呷了一口香槟,露台外是无穷无尽的海,波澜壮阔,而满天碎星灿丽,如同一切电影里最美丽的布景。他终于倾过身子,深深吻她,他的唇间有香槟甘甜的气息,如能醉人。
夜深时分,只能听见窗外海浪滚滚如雷,似乎屋外的整个世界都只剩了风浪。
她悄悄地伸手握住他的手:“好像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个人一样,真好。”
他的眼波是温柔的,声音也是:“等到俗事了却,我们来这里藏起来过一辈子,好吗?”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也许他只是随口这样一说,洛美却觉得有一种莫名的感动,她顺从地、认真地说:“好。”
这里的一切都单纯得如同童话,在蔚蓝海畔,只有无忧无虑的生活。但当洛美看到马厩里那两匹纯血马时,还是忍不住问:“容海正,你到底有多少钱?”
他有意想了一想,才说:“这个问题要问我的律师和理财顾问。”
这样的日子实在太逍遥,骑着马徜徉在私家海滩上,巨大的落日将淡淡的斜晖洒在他们身上,一层层的海浪卷上来,没过马蹄,踏破千堆雪。她喜欢疾驰在浪花边的沙滩上,海滩上的沙砾被踏得四处飞溅,而她朗声大笑,将笑声都撒在风里。
她被晒黑了,可是也健康了,抱她上马的时候,容海正说:“容太太,你终于有点分量了。”
她回眸:“你嫌我胖吗?”
“不。”他低下头,只是亲吻她,“你现在的样子最美。”
他现在常常亲吻她,在黄昏的海滩、在星光的夜幕下;而她呢,不可否认,喜欢这种亲昵。
这天天气很好,鲜红的太阳迫不及待地从山凹处跳了出来,容海正于是到屋后的海边礁石上去钓鱼了,临走前还夸下海口:“等着吃新鲜肥美的活鱼吧。”
她系上了围裙,准备烤一些小点心给他送去,一边揉着面,一边听着无线电广播。她在美国跟着安娜学了几招好手艺,精致的小蛋糕坯自她手下诞生,广播中传出一条条新闻。
她其实也不太注意外界的一切,她安逸得太久,被保护得太周到,根本就忘却了外头的惊涛骇浪,那几乎是另一个世界了。
第五个小蛋糕坯成形,她伸手拿起第六块面团,就在这时,广播中的一句话不经意地溜入耳中:“继昨天的狂跌以来,今天开盘后,道琼斯指数继续疯狂下挫……”
股市怎么了,美国经济滞退吗?
她将蛋糕放进烤箱,隐隐地担心起来,容海正天天陪着他,不知道他的公司会怎么样……
她迟疑地想着,倒了咖啡豆进研磨机,过了不一会儿,咖啡与蛋糕的浓香就飘扬在了空气中。厨房的后门咚的一声被推开了,一股清凉的风随着门的打开扑了进来。
“好香!”容海正放下钓竿和鱼桶,深深地吸了口气,笑着说,“海里的鱼都不给我面子,我就先回来吃点心了。”
洛美将新鲜出炉的第一批蛋糕放入盘中,递给他叉子,看他大口大口地吃蛋糕,脸上不由含了一丝微微的笑意,恬静幸福,似乎都在一刹那降临。
收音机中仍在继续播报新闻:“著名的BSP公司已对大盘作出了预测……”
洛美又替他往碟中添入一块蛋糕,问:“你需要回纽约吗?”
“回纽约?”他不慌不忙地反问,“回去做什么?”
她说:“股市情况不好啊。”
他叉起最后一口蛋糕:“我又不是股神,没工夫拯救万民于水火,我现在只想吃我亲爱的老婆烤的蛋糕。”
洛美笑得静静的。
老婆,亲爱的老婆……明明这么肉麻的称呼,偏偏还怪窝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