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要是在行宫呼呼睡起来,全部人都看着,那可羞死人了。”
庭欢意远点了点头,齐齐答道:“族长,我知道了。”
杏声看着他们手牵手跑回家中的背影,对西月说道:“若我小时候遇到你,指不定也是意远庭欢这样。”西月一愣,傻笑着没有回应,一边做出请的手势,让杏声往不远处亭子去,遥看着落苏童等人在亭子处布置着。
看到一个稍陌生小侍女的身影,脑中仔细过了一遍,自顾自点了点头。只见她比旁人更小一些,手脚都不太利索,生怯地看向西月。杏声没注意到这些,但鬼使神差瞥了一眼西月,原不止是衣裙上有泥点子,脸上也有些,发上也有。杏声摸了摸脑门,又问:“是不是搅扰你们耕种了?”
“不妨事。”
杏声点了点头,边走边问道:“断月箭可还顺手?”西月沉默不答。两人到了亭,坐下了,西月又沏着茶水,杏声不好追问。西月将杯子移到杏声跟前,倒上一小杯,笑着回答道:“自然是好武器,只是还没有能力驾驭。”
杏声沉默,喝了口茶水,又周围看了看。
“六殿下让凯公子带来的书信,西月仔细看了。杏花坞地势险高,山中雾气不断,虽不至于秋落冬霜顶,也应先手准备着。既然将杏花坞花草交由落野打理,定不会让六殿下失望。”见杏声看着自己,西月又说,“只是杏花坞中的杏花树并非树种,这点恐怕,西月插不了手。”
“说的不错,杏花坞中的杏花树并非真树,缘由一个名生长之母的生发而来,虽开花结果,只要生长之母离开,这杏花坞便成为荒原。”杏声轻松说道。见西月不语,杏声不知该说些什么,又扫了一圈桌面糕点,见一碟长条南瓜黄色的糕,拿了一块,咬一口,顿时觉得荷莲香四溢,甜绵可口。
杏声问:“这可是夏荷塘莲花做成糕饼?”
西月点了点头,回道:“是。”
“如何做成?”
西月一愣,见杏声又吃了一块,想他可能喜欢,却又纳闷为何问得详细,正是想着,杏声笑了笑,说:“我胡乱问的,你莫要想了。”
西月被杏声这样说,竟然有些慌乱。旁边那个小一点的侍女上前,一边动手比划着一边答道:“这莲子糕,内陷为莲花酱外皮为莲子面团。先得采莲蓬中莲子,采鲜莲花。鲜莲花花瓣趁着鲜活洗净后切成小段,加入白糖,腌制小半月。莲蓬剥后洗净晾干备用,将晾干后的莲子开水煮透至烂软。水和面粉于锅中,加菜籽油后,将煮得烂熟的莲子倒去一同翻煮,待面团不粘手,拿出晾凉。加入南瓜粉染色,又将莲花酱拿出,配上大家喜爱的配料一同做内陷,用面团将其包裹,嵌入磨具成型。”她声音稚气还有些颤抖。
杏声原本也只觉得糕点味道不错,不知应该说什么,随口一问。旁边的人却正经回答了,心想是不是该拿出笔墨记下来,不然她念得一大串,自己一个字也记不住。仿佛能想象到自己在厨房捣鼓莲子糕的模样,想着想着噗嗤一声笑出来。
西月看了眼小侍女,示意让她退下,问道:“殿下笑什么呢?可是说错了?”
“没有没有,只是觉我不该问,旁边的人还痴痴地答,我们二人都有些呆了。”
西月微微一笑。两人这会儿才寒暄几句,问些好不好之类的话,西月也稳稳回应。不知不觉一阵迷茫散入心底,西月往外边看去,一望无垠的田野,参差不齐阶梯般往上攀,不过山丘高度,满山满山都是金黄色。
杏声问:“可是越族种植遇到了什么事?”
西月抬头看了一眼杏声,紧接着微笑摇头。
“我可是有件事需请教你。”
“何来请教之言,六殿下但说无妨。”西月回。
杏声迟疑一会儿,摸了摸脑门,看向西月,又低了眼,笑道:“并非什么大事,只是近来闲空温习些诗句,适才考小庭欢功课,想起了半句,却又忘了半句。只觉得是极好的,却总想不起来,想你平日饱读诗书,或许知晓,为我解答一番。”
西月含笑谦虚道:“定知无不言。”
“... ...琪瑶落荒原,玳瑁素流光,问君何以知?... ...”
“莫不柳悄拂面知偆(讳春)晓,云欣旷野落雪迟。”西月笑着接过。
杏声惊喜拍了拍手,称赞一番,又故意皱眉问:“总是不知出自哪里?”
西月微笑答道:“出自桑选白前...”霎时间,西月浑身一怔,这两句出自桑选白前写给春忻的悼文中,也知道杏声从不喜有人到柜稷山去。
西月只觉得浑身忽冷忽热汗直流,不由自主呼吸急促起来,微微压低了脑袋。双手紧紧攥着在一起,扭成麻花一样,又好似听到杏声冷哼一声,西月更是不敢抬起头,额头上的汗珠滴落在裙摆上,眼泪都要逼出来。见她浑身都微微抖着,低着头,杏声努着嘴,往后边靠了靠。心想,为何是这副反应,于是问道:“你到过柜稷山壁,什么时候?”
西月微微抬起头,道:“西月无意冒犯先人,只是一年前偶然经过,看到山璧上刻着悼文,略读几句,只觉得文采如流水轻快简洁,便记了下来。”
杏声哈哈大笑起来,见西月用手帕抹了抹汗珠,正色问道:“另外几篇呢?可有印象?”
西月一怔,轻轻摇摇头,本想糊弄避而不谈,又觉得不妙,旁人不说也罢,绒狞也有诗刻上,若是不答反有嫌。于是西月答道:“西月愚钝,不记得许多,印象中还有水川族长写的雨中小调。”
“记得多少?”
西月沉了沉眼,长吸一口气。
“怎料微雨斜廊檐,翠珠依梢动,俏白落成泥,人言破我魂,直问万千何处知我心?晓望处,闻得笛声悠长,绕着零零落雨暄暄信风,诉着... ...”还未念完,西月咽了口水,赔笑说道,“后边的不记得了。
“何必唬我?”杏声问。
西月微笑着,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道:“实在是不记得了。”
“诉着卿卿春杏寥寥忻声。”杏声接道。
西月明知杏声从来不喜欢别人提起,多说无益,没敢说话。
杏声顺着西月往上的步摇,然后看向外边,一处小溪流水见不到头,心想,往下走,或许便是汇成江海。西月见他出了神,大胆问道:“六殿下可还有事?”
杏声看着远处意单缓步走来,淡淡说道:“倒是有事,只是不知如何开口。”见西月不出声,杏声站了起来,西月也跟着站了起来,只见雨倏地一声半跪在地上,皱着眉,一话没说,杏声会意,对西月说道:“还有事需处理,改日再求你。”
西月送别,只见杏声回头犹豫一下,看着西月,嘴里还是想说什么,手也不安得攥了又松,又往回走了两步。杏声从怀里拿出一片白玉佩,对西月说:“这个给你。”西月不肯接过。
“你要带着庭欢去行宫,没有信物,他们不听你的。”语罢西月才接过来,道谢一番。
“不客气。明日见。”杏声说罢捏紧手指,才转身离去。
意单前来,见到杏声这副模样,心中了解了几分,又想了想,顿时满脸的泪水。
呜呜咽咽说不出话来,西月不解,扶着意单问,意单见她一脸单纯,手里还拿着那白玉佩,一话不说,泪流满面。又恨得咬牙,拉住西月一手,摊开手掌,折断一枝条,狠狠地打了两下。
罢了,意单手掌也通红通红,问:“可知为何打你?”
西月忍着泪似懂非懂点了点头,意单竟然气到干呕起来,缓过一阵,又抡起巴掌,就要落在西月脸上,定住了手,往自己脸上硬硬打了两巴掌。西月赶紧拉住意单,眼泪止不住流出来。
“单姐姐,你不要这样。”
“罢了罢了,始终落始终,欲来也欲来。”说罢又是无言,一把推开西月,踉跄离去。
西月站在亭中,低头看玉佩,银丝掐边缠绕几颗南红网结吊着的白佩,与大多族长的玉佩大小一致,长圆形约有半个巴掌大小,触手生温,只是身中有雕镂,倒是不常见。又仔细看了看,正面精巧得雕刻着杏花坞的起伏山谷模样,山谷中央凸出云杏声三字,背面隐隐约约起伏样,对着光,看清了刻有平衡族三字。
又见另一手被树枝划出血点,发麻发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