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子遮遮雨。
他上上下下的看了看,便看见栈道的下面崖壁间长着一颗柳树,柳树很老了,却有很多长长的柳条,柳条上似乎还有一些白绒绒的柳絮儿。
他没有再想,摸出一把剑来就跳了下去,然后一剑插入了崖壁上,却很是艰难的荡了几下才稳住了身子。
他才知道自己伤的真的有些重,如果境界没有退,他完全可以飞下去,从容的采一些柳枝上来。
他拔出了剑,又向下落去,就踩在了老柳树上,他便裂开嘴笑了起来,又露出了满口的烂牙。
他很认真的切下了一些柳枝,才看见枝条上真的冒出了白绒绒的柳絮,原来这里春风也是能够吹到的。
他将柳枝捆在了腰间,然后从老柳树上跳了起来,跳得却并不高,堪堪到了栈道的边沿。
他又一剑插入了崖壁间,一只手紧抓着剑柄,身子就在悬崖间荡漾。
他平息了一口气,再次用力,才翻上了栈道,却坐在湿漉漉的栈道上咳嗽起来。
他一边咳嗽一边笑着,似乎在笑自己居然这么没用了,似乎在笑终于可以用这些柳条儿编一顶帽子来。
叶悲秋在他跳下去的那一刻就回了头,一颗心突然跳得极快,双手紧紧的捂住了嘴,差点就叫出了声来。
她一直看着他,看着他落到了老柳树上,看着他劈下许多的柳条儿,看着他将柳条儿缠在了腰间,然后才转过头去。
她仿佛知道了他想做什么,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看着天,任凭细雨落在了脸上,湿了眉间,湿了鼻尖,也湿了嘴间。
有两行清泪流下,没有流到地上,而是流到了嘴里,有些咸,更多的却是苦。
比那冰糖葫芦儿含在嘴里还要苦。
你如果一直在我身边,我会有多幸福啊!
你为什么要这么狠心呢?光就那么重要?既然那么重要你现在为何又能放下?既然你现在能够放下,为何不早一些放下?
叶悲秋很想回头,抑制不住的想要回头,但那个声音又在她的心底响起,她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将心情渐渐平息,然后向那处伸出来的崖间走去。
如果你真能将破镜重圆,我……就原谅你。
葫芦亲王欢喜的跑了过来,也来到了崖间。
他又坐在地上,然后开始很认真的编着一顶柳笠。
他的手非常灵巧,那些柳条儿在他手里翻飞着,穿插着,没有用多少时间,一顶漂亮的柳条斗笠就出现在他的手里。
他很是开心的看了看这顶柳笠,觉得戴在女儿的头上一定是很好看的。
那些白绒绒的柳絮就在柳笠的顶上,看上去就像一些小白花儿,又像夜空中若隐若现的小星星。
他站起身来小心翼翼的向叶悲秋靠近,叶悲秋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却没有动。
他双手拿着笠檐,轻轻的戴在了叶悲秋的头上,叶悲秋依然没有动。
他更加欢喜,然后喃喃的说道:“这手艺还是生疏了一些,不过,你戴着真的是很漂亮的。”
“你想去哪里?要不我们回去,回牧马原去,那里有一处木屋子,虽然简陋了一些,却很干净。如果你喜欢热闹,我们就回上京去。你想回哪里,我们就回哪里去。我答应过你母亲,一定要亲手将你带回去,她恐怕等得有些担心了,我也担心她的担心,你看看回去可好?”
叶悲秋沉默了很久,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而是继续前行,在雨中前行。
回去?回哪里去?还能回的去吗?
回去就是家?不,回去了依然不是家,那是一面破碎的镜子,每一片碎片都如刀锋一样的锋利。回去了只会割伤彼此,割得血淋淋的,痛彻心扉。
你死了,就不会再割伤彼此了,因为镜子破了就破了,无须再去圆,每一片都相距甚远,彼此间再无联系,自然也不会有牵挂,也不会有仇恨。
葫芦亲王怔了怔,没有叹息,没有恼怒,没有失望。
他跟着叶悲秋继续前行,总有一天她走累了,倦了,我将这破境重圆了,她自然也就回头了。
他很明白叶悲秋心里对他的怨恨,所以从不曾埋怨。
这是自己种下的因,结下的果究竟会是什么味道,就只有自己慢慢去品尝了。
他摸出了一根冰糖葫芦儿,舔了舔,踩着湿漉漉的栈板在雨中而行,走得非常坚定。
叶悲秋忽然想起刚才看见的画面,他似乎虚弱得很严重,似乎没有天阶上境的实力。否则他不会采一些柳枝都那么累,差点还爬不上来的样子。
如果我此时出剑,他可能挡住?
如果我此时将他杀了,是不是就一了百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