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执业医师资格已经被吊销了,这辈子已经没有看病的权力了。
“如果有需要,我会帮助你的。你我同事一场,能帮的我尽量帮。”
“不需要。”
胡工珀尽量不看他,这让周斯绵很难受。
“我给你带了些吃的过来,还有钱。”
“不需要。”
“胡工珀,你现在还认为是我害了你?”
“不是你还是谁?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说实话,你如果能早一点发现,或许就挽救了我。”
“是的,我是太相信你了,完全相信你的技术水平、你的道德水平。”周斯绵说,“如果我不过分依赖你,你绝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这一点,我确实疏忽了。”
“你说得轻巧。你的疏忽,我这辈子就全完了!”胡工珀的声音开始颤抖,“你知道,一个人失去自由,是什么感觉吗?生不如死!”
“如果我早一点发现,你也会恨我挡了你的财路。”周斯绵说,“你的本质并不坏,但人一旦坠入欲望的深渊,是听不进别人的规劝的。”
“刚进来的时候,我一心求死。”胡工珀自杀过,绝食过,绝望过,但他每一次都异常,都被发现,被拯救,“我真正理解了什么是自由,什么是心如死灰。”
胡工珀的情绪激动,他控制不住“呜呜呜”哭了起来。
良久,胡工珀抬起头,眼睛里噙满泪水,说:“你走吧。把你的东西一起带走,钱也拿走,我不需要这些。”
“你争取早点出来,我看看能不能给你找一份工作,哪怕钱少一点,也能安生立命,也有自由。”
“不了。我不要你可怜!”胡工珀长吁一口气,好像放下了多年以来的心结,放下了怨恨。
周斯绵说:“其实,我早该来看你。”
“走吧,你来不了都无所谓。我也不希望其他人来看我,虽然我知道没人会来看我。”
胡工珀进来之后,确实没有几个人来看他。已经离婚,家没了,孩子也不会来看他,就是一个老母亲,每个月定期来看他。他却躲着不见,远远地躲着,看一眼母亲。自己是没有颜面见母亲呀!
每一次,母亲都是默默地坐一会儿,就起身离开。好像母子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母亲每个月来,就是为了让儿子看一眼自己,证明这个世界上,他还有亲人,还有牵挂。
这样一种母爱,是无私的,也是博大的。
人这辈子就不能犯错误栽跟头。有些错误,是一辈子都无法弥补的。家庭、事业、人生,都无法弥补。伤痕累累。
周斯绵试图说服胡工珀能回医院讲一堂课,现身说法,给医务人员特别是科主任讲一讲自己的经历。
“我不去。你还想让我在市人民医院丢人现眼?不去!”胡工珀态度很坚决。
“那好吧!我尊重你的意见,不去就不去。”周斯绵说,“如果你想通了,可以随时通知我。”
胡工珀没有理他,挂好电话,转身就走了,他的光头和那身服装,在周斯绵心里打上了烙印。